那藥碗重重地落在桌上,黑色的藥湯濺了出來,方梓筱冷笑一聲:“呵,你何時也學會這樣吞吞吐吐,夫君在外頭養了美人?”
姚氏瞪大眼,“夫人如何知曉?”
“我又不是個榆木腦袋,阿成的心思分明是被旁人給勾走了,自老夫人壽宴後,便再未曾碰過我,若說沒鬼,我是半分也不信的。”方梓筱厭煩地看了那湯藥一眼,“可查出來養在何處?是何來頭?”
姚氏低頭,“大人藏得隐蔽,隻知是某處别院,卻不知具體在何處,也查不出那姑娘姓甚名誰,家在何處……”
“好好好……”方梓筱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可見氣得不輕,“阿成就如此喜愛那女子,把她保護得這麼好,怕我吃了她不成?”
正說着,眼淚就滾了下來,雙唇一抿,苦澀得很,“大婚之日他是如何說的?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決不納妾 ,可如今呢?妾室沒納,直接在外頭養了隻狐狸精。”
姚氏心疼得直哎喲,輕撫着女子的背,“夫人别氣壞了身子,老奴說句不中聽的,即便成婚時大人有此允諾,可這天下有哪個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大人與夫人成婚至今,也不過就這一次出格,已是極難得了......”
“我又何嘗不知這天下烏鴉一般黑,隻是心中仍有期許。”方梓筱擡手随意抹去臉上的淚痕,“事已至此,若我因此鬧開,隻會招來善妒的罵名,不若順勢而為,尋一機會讓夫君将其接入府中。”
“夫人是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叫她翻不出什麼風浪來?”姚氏替其揉捏發酸的肩頸,試探道。
“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我是這麼好性的人?”方梓筱擡手便将那空了的藥碗掃落在地,任是碎片四濺也不曾多看一眼,“我必須另尋機會把這個子虛烏有的孩子處理掉,最好是能推到那狐媚子的頭上去。當年,我敢踩斷李沅芷的手指,今日我就也敢摘掉這狐媚子的腦袋。”
姚氏低下頭,隻覺得背後發涼,方尚書勢大,将夫人原本隻是驕縱任性的性子養得漸漸心狠手辣起來,有時候連她都有些看不清夫人,也看不清自己到底該怎麼做了。
“覺得我狠心?”方梓筱用繡鞋踢了踢地上的碎片,站起身來踏過,迸裂破碎的聲音不由得讓人頭皮發麻。
“老奴不敢。”
姚氏招來丫鬟打掃地上的碎片,又見女子停下腳步,偏過頭笑問:“阿成可回府了?”
“回夫人的話,大人正在主院歇息。”丫鬟禀道。
方梓筱似乎将其私養外室一事抛到了腦後,提起裙擺,腳步輕盈地踏出了院子。
“夫君!”
鮮活的聲音傳入耳内,卓玉成頭疼地揉揉太陽穴,這一月他避之不及,可方梓筱每隔幾日都會尋上門來,他也隻能虛與委蛇。
“不是叫你在屋内好生歇着,怎麼又過來了?”卓玉成起身相迎,牽住女子的手臂,立刻看向跟在身後的姚氏,“你是如何伺候夫人的,夫人這樣任性,你身為府中老人,竟也不知阻攔?”
姚氏連忙跪下讨饒,“大人恕罪......夫人已經在屋内呆了一整日,隻因思念大人,才會特地前來......”
“夫君,你就别怪嬷嬷了,是我鬧着要來見你的。”方梓筱輕輕推了把卓玉成,嬌嗔道:“夫君也不來看我,隻能我親自來了......”
姚氏見狀,立刻低頭斂聲下去,順手帶上了門。
方梓筱笑着撫上男子的心口,手指順着胸膛下滑到腰間的躞蹀帶上,正要解開,猛然觸及到卓玉成冷漠的眼神,還未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推開。
雖然卓玉成控制了力道,可她還是趔趄了幾步,後腰抵上白酸枝花幾,疼得嘶了一聲。
“夫君這是作何?”方梓筱來了脾氣,“一再疏遠妾身也就罷了,連親近一下也這般用力推拒,夫君若是厭煩了妾身,便與我去官府和離,何必強迫自己整日與我相對?”
卓玉成上前扶住,“你也是糊塗了,現在胎兒還不穩,若一時動情傷了你可如何是好?”
方梓筱垂眸,方才那一瞬間,卓玉成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陌生得讓她心慌不已,“夫君果真是這樣想的?”
“自然,若你整日在屋中悶着覺得無趣,要不要回方府小住幾日,待我忙完便去迎你回家。”卓玉成柔和道,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旋即吩咐身邊小厮,“去通知府醫随行,必要照顧好夫人。”
方梓筱笑了下,“如此也好,待夫君不忙了定要早些來接我。”
女子離開後,卓玉成負手立于壁櫃前,放書的櫃子被推到一側,露出後頭已經陳舊的美人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