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快去一趟瑞雪堂吧,夫人這幾日精神不濟,茶飯不思,眼見着消瘦了不少,再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姚氏親自到書房來請,說得是聲淚俱下。
“既是如此,怎不去請府醫?非得拖到病了才肯就醫嗎?”卓玉成立刻叫小厮去傳府醫,自己則擡腿往瑞雪堂去。
姚氏小跑着跟在後頭,看到大人這幅着急的模樣,稍感安心,覺得自家夫人不過是多年無子才會瞎想罷了。
方梓筱躺在榻上,因卸去了胭脂水粉,面容略顯憔悴,見卓玉成跨步進來,強撐着起身,“夫君事務繁忙,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快躺着......”卓玉成按住她的雙肩,順勢坐在榻邊,“我不過幾日未來,怎麼就成了這副模樣?”
“妾身也不知,這幾日聞着飯菜就反胃,人也提不起精神,叫了些疾醫來看,也不過是說妾身受了寒,好好歇着便是。”方梓筱輕聲道。
“莫怕,待會讓府醫一診便知。”卓玉成神情柔和地輕撫着女子不飾珠钗的鬓發,叫方梓筱恍惚間好似回到了新嫁之時。
兩人叙了會話,府醫便到了。
方梓筱眼神一遞,複又垂眸,伸出手腕,那府醫拘謹地往其腕處覆上薄巾,布指診脈。
突然聽得嘶地一聲,府醫皺起眉頭,凝神問道,“夫人近來可有惡心、腰酸、乏力、嗜睡、食欲不振等狀兆?且月事已許久未來?”
“确如府醫所言,夫人這兩日幾乎滴米未進,更是聞不得葷腥之物,白日嗜睡不起,入夜便開始犯困,月信也已遲了半月......”姚氏連忙附和,“我們夫人這到底是何疾啊?”
府醫起身行禮,喜上眉梢,“夫人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這是喜脈啊!奴才賀大人、夫人之喜。”
“當真?”方梓筱眼眶濕潤,喜色難掩,手指輕柔地撫上腹部,看向卓玉成,“夫君,你聽到了,我們有孩子了.....”
卓玉成神色難辨地立于榻前,唇角揚起,眸中卻不見分毫喜意,“即便長期服用避子湯,也能有孕?”
府醫一頓,陪笑道:“那避子湯也非神藥,喝了避子湯後仍懷上的例子也不是沒有。”
方梓筱的手輕顫,難以置信:“夫君......不歡喜妾身懷了這個孩子嗎?”
卓玉成握住女子的手,溫聲責怪:“又多想,我隻不過是憂心從前那些避子湯會傷了你的身子,現在你懷着孩子,切莫像往日那般遐思多疑。”
方梓筱重展笑顔,“妾身就知道夫君定是歡喜的,夫君可要摸看看妾身肚子裡孩子?”
卓玉成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笑道:“如今才多大,怎能摸得出?我手頭還有些公務,晚些再來看你。”
言罷,他看向府醫,“府裡的名貴藥材盡緊着瑞雪堂用,若不照料好夫人的身子,我拿你是問。”
“是,奴才必定照料好夫人,請大人放心。”府醫下拜,待卓玉成離開後才敢起身看向榻上的女子,但隻一眼,又很快垂下頭。
“你們都下去吧。”方梓筱屏退丫鬟,唯餘姚氏在旁伺候。
“看什麼?怕了?”方梓筱在姚氏的伺候下坐起身,靠着床榻,接過“安胎藥”慢條斯理地抿上一口,斜眼看他,“怕了,就去告訴大人,本夫人沒有身孕。”
“夫人說的什麼玩笑話,奴才原本隻是一尋常不過的赤腳疾醫,治病救人不過勉強混個溫飽而已,若非夫人提攜,奴才又怎能在這卓府中做事?”府醫連聲道,“更何況,夫人手中還捏着奴才的家眷......”
“呵,算你識趣。”方梓筱懶倦地用帕子輕拭唇角後随手擲于托盤之上,“你給的那些個中藥飲子是否隐蔽,可會引起大人察覺?”
“夫人放心,那中藥引子不過含着甘草、當歸、白術、黃芩、熟地黃等藥材,這些藥物看似無害,疊加食用便會出現滑脈之相,若非精通醫理之人,極難察覺。”
“如此,甚好。”方梓筱蓋棺定論,姚氏立刻将沉甸甸的錢袋放到府醫手中。
府醫掂了掂,将錢袋收入懷中,千恩萬謝地下去了。
方梓筱原以為懷了身孕會叫卓玉成加倍疼惜,可沒想他連着一個月都未曾留宿,縱使藥材布帛金銀如流水般進了瑞雪堂,她也開心不起來。
阿成不期待這個孩子,身為枕邊人的她再清楚不過。
“夫人……”姚氏遞上一碗安胎藥,猶豫道:“大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