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人?呵,年少情深,連姓名都不配被提起,隻有舊人二字。
何其涼薄,何其可笑?
顧矜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翻湧的恨意,再擡頭時,已是梨花帶雨,眸中隐隐含着一汪淚水,仿佛随時都會落下。
喜歡作秀喜歡演?
沒問題,姐姐三分淚,演到你心碎。
她輕輕吸了口氣,語氣中透着無奈與心痛,聲音微微顫抖:“表哥,矜矜如何甘願?隻是诏令已下,凡适齡未有婚約的官家女子,都得進宮待選。軍恩令費了父親一世軍功,為的是家族一世平安,矜矜不過家中幼女,又怎能棄家族于不顧?”
她故意擡起淚眼看向沈钰,眼波流轉間帶着幾分刻意的期許,聲音輕柔得近乎勾人:“若是钰哥有心,不如去禀了聖上,先行求娶?矜矜若與侯府有了婚約,便可免去選秀之責,也可保全顧家的名聲。”
這一句話仿佛一記重錘,砸得沈钰面色僵硬,顧矜向來柔婉,事事以他為先,細想來,這竟是她第一次開口求他。
"矜妹妹......"他張了張嘴,支吾半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躲閃着目光,"并非我無意,隻是......"
他低頭斟酌用詞,掩飾着眼底的不安:"此舉怕是會被有心之人誣為藐視聖谕,甚至......甚至說我們二人無媒苟合。若是壞了妹妹的清譽,那可如何是好?"
顧矜低垂着頭,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恰好遮住了眼中一閃而過的冷笑。
果然,還是這副怯懦的嘴臉。
沈家的把戲從未變過——明明是他們侯府享盡榮華,卻要讓顧家擔了所有罪名。這般懦弱無能之人,也配說什麼護她周全?當真以為憑三寸不爛之舌,就能再次蒙騙于她?
她心底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聲音依舊柔和:“钰哥說的是。”
她輕輕點頭,語氣裡滿是委婉與順從,仿佛一朵被風雨打落的嬌花,“侯府勢大,尚且不敢觸怒天顔,這等狂悖之事,又豈是我一個小小鎮守将軍府敢做的?”
矜矜緩緩擡起頭來,眼波盈盈,淚光閃爍,聲若遊絲:"钰哥,矜矜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如今孝道情義難以兩全,該如何是好呀?"
美人垂淚,弱柳扶風。這般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看了不為之心軟?
果然,沈钰頓時慌了神。原本準備勸說顧府自行上奏的話,被這一眼看得煙消雲散。
他心中一陣愧疚,連忙開口安撫,語氣中帶着幾分讨好:“妹妹莫急,你且等我回去與侯爺商議,再想想辦法。”
顧矜輕輕點了點頭,眼中淚光更盛,似是感激又似是無奈,聲音微顫:“钰哥也不要為難,若是今生無緣,矜矜隻願來世不要身在官宦家,隻求能與钰哥相知相守,平淡一生。”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柔情似水,竟讓沈钰聽得心頭一震,又是感動,又是羞愧。看着表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恨不得立刻應下幫她出頭。
可想到父親的警告,他又縮了縮脖子,隻能敷衍般寬慰道:“妹妹放心,此事我一定盡力。”
他又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幾句,終究是不敢多留,匆匆離開了。
看着那道倉皇而逃的背影,顧矜眼中的淚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譏諷的冷笑。
這樣的懦夫,也配得上她的真心?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個匍匐在他人腳下乞憐的“舊人”。
顧矜冷冷勾起唇角,沈钰的愧疚、心軟,還有侯府的權勢,不過是她手中的棋子罷了。
她的目光越過庭院,似乎在望向遠處那片金碧輝煌的紫禁城。
那裡,才有她真正想要的東西。
至于沈钰...她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這樣的窩囊廢,也就隻配做一塊墊腳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