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開眼。
江予秋感歎:“你真的好弱啊。”
師塵光紅着臉:“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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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秦歸顔的房中時,乳母正抱着孩子給秦歸顔看。
秦歸顔的臉色仍舊青白,但比起之前還是要好上許多,見周玉煙來,她并沒有意外,隻是命令乳母将孩子抱下去。
“你知道我要來?”周玉煙從她的神情中讀懂這一點。
秦歸顔承認道:“我在等你來,但我心裡其實總期盼着你能再晚來些。”
她的語氣裡帶着濃濃的悲哀:“可你總是要來的。”
周玉煙問她:“你想跟我說什麼?”
秦歸顔沒第一時間回答她,而是自顧自地穿起衣裳,邊穿邊喘氣,等衣服穿好,她已經大汗淋漓。
周玉煙見她下床,想要阻攔。
秦歸顔卻不聽:“我這樣的身子,怎麼養也養不好的,而且,我要告訴你的事,不能由他人代勞。”
她拖着緩慢的步子,說道:“跟我來吧。”
原先秦歸顔躺在床上的時候,周玉煙隻覺得她臉瘦的發尖,如今她下地,她才發現她是真的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
身上縱然穿了那麼多層衣服,依舊輕薄的像一張紙,推門的手也指骨分明,肉像是沒有,隻覆了一層皮。
秦歸顔帶着周玉煙跟華舒,慢吞吞地走進書房,然後移轉了書架上的一層書後,地磚便突然陷下去兩塊,分别向左向右一動,露出一條漆黑通直的小道。
她率先邁了下去的步子。
地道狹窄,迎面便是陰冷潮濕的氣息,透過鼻腔直往腦門兒裡鑽,叫人憑空生出無邊恐懼。
幾盞小燈,不甚明亮地懸在道路兩側,将周圍的黑暗驅散殆盡,可燈光搖曳,黑暗便也時強時弱,人在這樣不安定的環境裡,瞧見亮光,倒跟瞧見示死的鬼火似的不安。
地道的階梯盤旋不止,繞了一個又一個圈,像是一條找不到頭尾的毒蛇,陰森地隐匿在地底,鐵了心要給敵人緻命一擊。
在周玉煙已經數不清她到底走了多少層台階的時候,路終于到了盡頭,一間昏暗逼仄的石室出現在眼前。
石室或許曾經繁華過,然而經年久,貌已衰,往日的奢靡不複,隻依稀能從蒙了塵的壁畫與滄桑落灰的花磚上窺探一二。
秦歸顔稍稍側身,露出石床上躺着的人,朝周玉煙道:“你把他帶回去吧。”
那裡,周見山像睡着一樣,安靜地平躺着。
——如果忽略他腳腕上的鐵鍊的話。
周玉煙大驚:“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
秦歸顔面上滿是愧疚:“你父親跌落山崖後,并不是沒被人找到,隻是見川找到他,又把他關起來而已。”
玄靈山莊跟離緣谷的人在外頭翻遍了天,都沒能找到周見山半點蹤影,沒想到,他人卻在自己家中。
周玉煙不解:“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主動告知我這件事。”
秦歸顔搖搖頭,頃刻間淚如雨下,“我知道見川是想為了我跟孩子去争,可是我......我真的沒有辦法眼睜睜看他做那些惡事。”
“夜半夢醒,我被他抱在懷裡時,都不知道我抱的究竟是人,還是披着人皮的鬼。我太怕太怕了,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連安,不想她爹做的事,都報應在她身上。”
秦歸顔說着竟朝周玉煙所在的方向跪下,“我知道我已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但你能不能看在連安的份上,讓我把她撫育到歲數大一些的時候?”
“我還沒聽她叫過我一聲娘親。”
周玉煙作為晚輩,實在是接受不了秦歸顔的跪拜,她湊上前去将人扶起,這一扶,更覺她瘦得驚人。
周玉煙繼續問道:“二叔還做了哪些事,你知道嗎?”
秦歸顔想了想後說:“見川基本不跟我說,我能知道的事情很有限,我隻知道他将你爹關在這裡,還有......還有他最近經常外出,不知道去見什麼人了。”
周玉煙心中大緻有了猜測。
周見川所做的事跟秦歸顔關系并不大,她頂多能算個隐瞞包庇的罪過,還不至于太嚴重。
周玉煙:“二叔他平時都是讓你看着我爹的嗎?”
秦歸顔點頭:“是,除了我跟他,沒人知道這裡。”
周玉煙:“既然這樣,那我們走吧。”
秦歸顔意外:“你不帶你爹走嗎?”
周玉煙說:“把他帶走,你怎麼辦?”
周見川要是知道他被背叛,盛怒之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愛有多深,反過來,恨也盛大。
周玉煙想起那個襁褓中的孩子,至少,她是無辜的。
秦歸顔答應道:“好,我會替你照顧好你爹。”
周玉煙點頭,打算下次周見川回來再出門的時候,跟在他後面去看看他見了誰。
秦歸顔從地道出來,回到她的房間,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周玉煙正打算離開書房,卻被華舒絆住了步子。
她氣喘籲籲,滿頭大汗道:“你們倆走好快,也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