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橘色的流霞揉進未暗盡的藍色,勻成一片綢緞般的丁香紫,打着褶,鋪在夕陽遠照的群山上。
飛鳥歸林,蟲鳴嘈雜。
南瓊霜同李玄白并肩走在窄窄的山間石階上,衣裙長得有些不便,她将裙擺在手裡攥着。
石階年久失修,盤旋向下,早已長滿青苔,她小心翼翼盯着腳下。
李玄白橫出小臂來由着她扶,“路這麼難走,你留我那多好。”
她招惹李玄白,不過是為了釣顧止上鈎。火候正好,便可助魚兒一把力;火候太過,魚就會棄餌不食了。
她笑而不答,忽然道,“怎麼,你喜歡我?”
“是啊。”
他遙望着天邊的遠山暮色,想都沒想。
張嘴就來。
南瓊霜輕笑一聲,懶得理睬。
正垂眼看着腳底下的石階邁步,卻發現身側一直扶着她的手臂落後了一階,停在她身後半寸,不走了。
“怎麼了?”她狐疑回首看他。
卻見李玄白神色凝重一瞬,俄而又徐徐笑開,換上往日不服天地上下、五行能奈我何的神情。
他輕松道:“喲,師兄。”
前路石階蜿蜒向下,路畔花樹叢叢,顧止站在下面石階上,長衣盛雪,看着他們兩人,很好脾氣地先笑了一笑。
李玄白仍伸着小臂扶着她,見了他,連作揖都懶得,隻是似笑非笑打量着。
“師兄不是公務繁忙分身乏術,怎麼好心情出來散步?”
顧止笑了,“師弟怎麼也不練功,大好的天色出來閑逛?”
目光狀似無意地,往南瓊霜扶着他小臂的五指上瞥了一眼。
不看她,掃了一眼,輕飄飄就收回了眼神。
南瓊霜心裡一動,默默松開了李玄白的小臂。
李玄白垂首,冷瞥了她一眼,眼睫毛黑沉沉壓着。
冷笑了一聲。
“師兄說着要照看她,實則讓人差點沒命不說,還日日将人關在屋裡,給你當小金絲雀。既然看不好,又何苦攬這瓷器活?專心練你的劍罷了。”
顧止笑道:“楚姑娘尚在養傷,逼着一個傷患行山,李玄白,你是否醉酒醉得腦子壞了。”
“受傷又如何?又沒有傷得快死了。”他兩手一攤,“怕她悶了,帶她出來玩玩。”
顧止:“山上這許多機關,傷着了楚姑娘,師弟是能擔責?”
擔責?李玄白故意含譏帶諷地看了南瓊霜一眼,“誰來問責?她死在山上,也沒長老問。”
顯然是記恨她避嫌。
南瓊霜一時很想讓他嘗嘗她的銀針。
顧止笑得眉眼都彎起來,一字一句:
“自然是,我來問責。”
“師兄不覺得管得太多了?”李玄白将别在腰上的折扇嘩一聲甩開,兀自搖着,“你帶人上山來,是為解毒。隻要人好好服藥,其餘事,不歸你管。”
“少掌門平日事務那樣繁忙,卻百忙之中如此心系一個女子,還真是奇了怪了。”扇子搖了兩下,很欠揍地道:
“難道說,少掌門——”
“住口!”長劍唰一聲出鞘,一柄遊龍雪劍寒光铮然,斜指李玄白咽喉。
李玄白躲也未躲,小耳墜被劍風迫得搖了搖,長睫往下壓了兩分,劍光映在臉上,隻是垂眸冷笑。
南瓊霜慌忙上前去,将李玄白拉得退了兩步,自己站到那劍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