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難了!
文火慢熬的瓦罐薄霧升騰,模糊了蹲守的熬藥人。
鐘袖戳着木棍,喪心病狂地圍堵腳下螞蟻。
找長忠公公?
找阍館?
她是長了翅膀還是買了可以幫人隐身的物件,能逃過層層搜捕,跨越千裡之地!
但屋裡那位已經喝了幾副藥的人雖然退燒,但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就像他說的,他的病尋常大夫治不了…
“這服藥吃了我去找人!”藥碗放到床邊,鐘袖攙扶起木床上宛如烙餅的樓鏡:“隻是您身體還沒痊愈,在這兒不安全,不知道先生有沒有什麼打算?”
樓鏡面色潮紅地坐起身,雙眼還覆上一層薄薄水光,再配上他此刻“嬌柔易推倒”的狀态,妥妥像個被人糟蹋後無情抛棄的小倌…不是!
鐘袖努力壓制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認真喂藥,完事兒還給他嘴裡塞了顆跟大夫家的小兒口裡勻來的蜜餞。
“去山裡吧。”樓鏡這會兒說話都費勁。
“您現在的身子去山裡沒人伺候怕是不行。”
莫說是狼,就是随便來隻大點兒獸,都能将他叼回去果腹。
她不是沒想過出點銀錢将人寄在鎮子上,但客棧不開門,百姓具閉戶,還有官差三五不時的搜查,她更不放心。
人心有時候比豺狼更可怕,尤其還是一個和自家無甚關系的外來者。
想了想,鐘袖趁着天色還早,背上拂袖開始在周邊探查,看有沒有更好的解決之法。
盡管世道紛亂,小鎮外面仍有大片良田被照管的仔細。
上等好田,大片縱橫。
鐘袖在旁觀察許久才上前與其中一名農人搭讪:“老伯,可否借口水喝?”
老人脊背佝偻,面色蠟黃,剛垂着腰坐下就看到身邊忽然蹿出來的姑娘還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險些丢了手裡的碗。
“我來鎮子上尋阿兄,但之前從沒來過,又找不到人問路,不知不覺就繞到了這兒!”
老漢眯眼仔細打量了鐘袖一會兒,将剛倒好水的碗遞給她,勸道:“姑娘如果不着急還是莫要往鎮子上走了,不太平!”
鐘袖裝傻:“啊?咋回事?我阿兄還在鎮上,不會出事兒吧!”
老漢歎氣望着農田:“機靈點兒興許沒事兒吧!”
“老伯,既然咱們這兒不太平您怎麼還出來?”
老漢苦笑:“俺們都是這裡的佃戶,被賊寇殺了是死,伺候不好莊稼交不上佃租也是個死,總得做點啥日子才有盼頭不是。”
鐘袖掐着手指頭強打精神:“等風頭過了再出來不行?”
老漢接過她遞回來的水碗,将剩下的水潑在田裡後自己也喝了半碗,然後才看着正在生長的莊稼道:“這世上啥都會騙人,卻隻有它們不會。”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對于常年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來說,田地才是他們的命根子。
“俺一天不伺候它們,待到秋收就少一鬥糧,不然誰不想跟主家一樣找個安全的地界兒避難去!”
鐘袖望着不遠處的一座看上去還算寬敞的宅子,眸光微閃:“主家竟然丢下這裡的田畝跑了?”
老漢滿臉褶皺的臉上都是哀戚:“早走啦!那些個有門路的都走了……”
他們隻是佃農,主人家可以走,但他們卻沒辦法,隻能抱着希冀守在這兒,祈禱平安逃過一劫,祈禱這片承載了全家口糧的莊稼不要被人糟蹋。
謝過老漢提醒,鐘袖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在他身邊留下一角碎銀。
回到茶寮,搓搓臉湊到樓鏡跟前:“先生,我找到安頓您的地兒了!”
樓鏡轉動眼珠看她。
“是一座地主的宅子,不過他們一家早早卷了家财逃難,隻留下座空宅。”
把先生轉移過去,再準備些方便的吃食,她就能放心出去找人。
阍館雖然在京城,但它原本就是樓鏡在宮外的耳目,各州郡自然也安排了據點。
楚家能這麼順利地把控餘安,阍館的消息也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現在鐘袖要去找的就是最近的據點,然後再讓他們設法找到長忠公公送過來,或者找個安全的方式将人送回京城。
趁夜轉移到空宅,鐘袖仔細跟樓鏡交代:“這宅子的廚房太遠,我在桌子上給您放了些粥和烙餅,水壺裡已經灌滿了涼白開,如果不夠可以從這個甕裡取……”
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鐘袖隻能盡可能安排。交代完未來幾天的吃食,她又提了個虎子放到床頭,摸着鼻子嗡聲道:“您現在的身體更衣不方便,我就把東西先給您放這兒哈!不是我不講究,實在是我怕您走不到恭房。”
說完也不敢看樓鏡的臉色就準備往外走。
“站住!”樓鏡閉了閉眼睛,又重新睜開眸子,看向随時準備撒腿往外跑的小崽子,運氣:“你知道去哪兒找,怎麼找?”
鐘袖:“準備找些個熱鬧的地方,比如茶館,酒樓,賭坊或者秦樓楚館碰碰運氣。”
畢竟打探消息這些地方最容易,而且阍館本來就是紮根在煙花巷子裡,她這計劃應該沒問題啊!
要知道從餘安逃出來的時候,樓鏡身上除了些沒花出去的銀票,身上可沒什麼有身份标志的東西。
“倒是不蠢。”
鐘袖:“???”
這誇獎不要也罷!
“你帶着那串小葉紫檀去附近的青樓逛逛,自然會有人跟你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