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鏡蒼白着臉睜開眼睛,幹到起皮的嘴唇費力張開。
飲下半碗水後啞聲問:“到哪兒了?”
他們在山林裡走了兩天,本打算出山找法子離開淮南道,誰知路上到處都是搜查的官兵和逃竄的百姓。
鐘袖後出去打探,這才知道淮南道也起了戰事。
她不敢冒險再帶着樓鏡招搖,值得跟人換了兩件洗到發白的衣裳,喬裝普通百姓躲着人走。
隻是樓鏡身上有傷,又得不到及時醫治,從昨夜就開始發起高燒。
不得已鐘袖才帶着他找到了這個不知名的官道上。
“應該還沒出淮南道,我等會兒去打聽打聽!先生,那茶寮還算安全,我扶您先去歇着。”
她得去找大夫,就算綁也得綁來一個!
看到樓鏡難受的樣子,鐘袖心裡恨不得将淮南道刺史抽筋扒皮,順便問候他八輩祖宗!
欸!
等他好了,還是給他說說,以後沒生死攸關的大事還是莫要出遠門的好。
留下拂袖,頂着烈日奔找大半個時辰後,鐘袖終于找到一座小鎮。
隻可惜鎮子裡已經沒什麼人在走動,路兩旁的鋪子各個大門緊閉,少有開門營業的。
順着鎮子主街又找許久,終于找到一家醫館,可惜也沒開館。
砰砰砰!
鐘袖不停敲門。
“有人嗎?有大夫嗎?”
她也不确定裡面是不是還有人,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再這樣的鎮子上,想再找一家醫館的可能性太低,她不敢賭。
半晌,裡面才終于傳來腳步聲,有人從門内窺視,看見是隻有她一個姑娘才小聲問:“姑娘家裡有人患病?”
“是!家裡有人受傷了,還請大夫能跟我走一趟!”
門内的婦人歎了口氣,道:“不是我們家老頭子不願意出診,外面現在打仗呢,兵爺讓我們在家随時等待檢查,不讓出門!”
鐘袖抿唇,又問:“敢問大娘能不能問一下,如果我能形容出病人病症,大夫可能對症開藥?”
門内安靜了片刻,然後又傳來一道腳步聲:“姑娘家裡人什麼情形?”
鐘袖連忙将樓鏡的傷勢說清楚,沒說是由官兵的長刀導緻,隻說是鐮刀割出的傷口。
“應是傷口沒處理好感染了,我給姑娘開上幾服藥,你回去用幹淨的熱水給他清理傷口,若是有潰爛一定要将潰爛全部清除,先退燒。”
鐘袖點頭。
眼下情形沒有更好的辦法,先拿到藥再說。
好在她身上還有些銀子,付了診費和藥錢,她飛快地躲進暗巷繞路返回。
茶寮距離鎮子不算近,等她回到茶寮第一眼沒看到樓鏡,如墜冰窟。
外面亂成這樣,這裡又孤零零伫立在遠離鎮子,誰知道是人還是獸闖進來将人怎麼樣了!
“先生?”
放下藥,她又不死心地喊人。
喊了三聲還不見回應,鐘袖努力鎮定心神,正待她要查看茶寮是否還有人闖入的痕迹時,忽聽後面有金屬敲擊磚石的聲音。
茶寮前面是個草棚,中間有間存放物實兼休憩的房間,後院則是一口用來取水的井。
鐘袖闖進後院,眼眶酸澀的同時噗嗤一聲笑出來。
“先生是準備投井不再拖累我?”
樓鏡狼狽地趴在井口邊,沒受傷的手抓着拂袖敲擊井沿,看到她進來努力撐着想讓自己體面些,奈何身體實在不允許。
鐘袖上前将人攙扶回房間的木床上,後去給他倒了半碗水喂下才道:“您休息會兒,我馬上去煮藥。”
正準備轉身的時候,衣擺卻被抓住。
“想辦法找到長忠。”
鐘袖:“好,等你好點兒我們就回去找長忠公公!”
虛弱又難受的樓鏡:“……”這小崽子是在哄三歲孩子?
他還真沒猜錯!
以前鐘裙和鐘褞生病的時候也是這樣,拽着人不撒手。
對于這種生病的,鐘袖自覺自己很有經驗。
強制将人按回床上,她提着藥就去後面找煮藥的位置。
外面的煮茶的竈台太紮眼,不能用。
後面要生火也得避着人才行。
正在她趴在地上搗鼓的時候,不安分的傷患居然拄着她的拂袖又出來了!
鐘袖:“…先生,不聽話的病人是很危險的!”
許是剛剛飲了水,樓鏡終于積攢了點力氣,他倚靠在茅草房上,再次開口:“找到長忠,或是給阍館報信。咱家的病大夫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