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齊齊往後退,留純妃、德妃突出于衆人之間。
跪坐地上捂着臉哭泣的郦蕪身形一僵。
虞珧察覺,跪坐她身側摟住她,目光朝晉子瑾看去。
晉子瑾視線掃過虞珧與郦蕪。眼底愈發冰冷,看向德妃諸相玟。
諸相玟略微後退。
太子平日性子和善,與後妃關系也不錯。但對諸相玟一直很冷淡。
諸相玟素來識相不與他打交道,她覺這太子或許不似表面随和。
聽聞皇後與太子關系不好,她沒想到他會來。
晉子瑾面上些微笑意,卻一股子涼薄,“險些要以為你是皇後了。母後的小宴,是請德妃來主持的?如何搞成這幅模樣。”
諸相玟心裡發毛,但知道晉子瑾無法拿她如何。
“聽聞皇後娘娘設宴,不請自來。哪成想,皇後娘娘如此不歡迎我。并非我願如此啊。”
“是嗎?既是不請自來,搞成如此場面,怎還能事不關己?”晉子瑾平靜的神色與話音,聽得諸相玟愈覺不妙。他轉頭看向郦蕪,“母後不治罪嗎?”
郦蕪緊緊抱着虞珧,仿佛想要将自己縮起來。虞珧感受到她無法克制的顫抖,還有耳邊壓抑不穩的喃喃氣聲,“不要不要……”
她不知她怎麼了,肩上還有她留下的溫熱濕意浸透了肩頭的衣料。
輕聲提醒她道:“皇後,殿下讓您治罪呢。”
虞珧看向晉子瑾。
覺他與晉文偃相似極了。
郦蕪仍沒有反應,虞珧拍了拍她的後背,“皇後娘娘,您不說話,她要跑了。”
郦蕪恍惚找回一些現實的理智。
諸相玟見情況不妙,已是轉身想要走。東祿攔住她,“德妃娘娘,皇後宮裡可不是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郦蕪的聲音适時響起,“德妃到靜和宮鬧事,攪擾本宮與諸位姐妹聚會。”她像是冷靜了下來,“杖責三十,禁足三日。”
杖三十,多少帶着私人恩怨。
諸相玟大叫起來,“你自己發瘋,你要打我三十?就算你是皇後……”
“本宮是皇後,你以下犯上。”
郦蕪打斷她的話,倚靠在虞珧身上整個人仍似無力支撐起身子,唯獨聲音聽來還擲地有聲。她沒有回頭,怕看到晉子瑾。
晉子瑾聽她發話,目光示意東祿幹活。
東祿立刻叫人将諸相玟控制住,無視她的叫嚷。
“皇後,你便是這般做皇後的嗎?假公濟私。你問問她們,你憑什麼!”
東祿煩躁地揚手扇了她一巴掌,“德妃冒犯皇後,奴才這是替皇後打的。”
諸相玟呆滞住,不可置信她竟會受此屈辱,要再吵嚷,東祿從飯桌上夾起一塊米糕塞進她口中,“這算是皇後娘娘請德妃娘娘吃這頓飯了。帶下去吧。”
看人遠去,不耐地低斥一句,“吵死了。”
在場所有人噤若寒蟬。
晉子瑾向虞珧、郦蕪又看去一眼。虞珧灰黑清潤的眸正靜靜看着他。
郦蕪仍是趴在那兒,背對着他。
他收回視線。
東祿帶笑看着衆人,躬身行一禮,“德妃娘娘擾了諸位娘娘的興緻。若是諸位娘娘還有興緻在,可繼續将這頓晚膳用完。奴才這就讓人換一桌上來。”
他吩咐靜和宮的宮人更換桌上的飯菜,又向郦蕪走過去,俯下身,“殿下本是想讓娘娘您放寬心,與人聚一聚能舒心一些,倒是不想反而鬧出事來,惹您不快。”
郦蕪擡起頭,想要回頭,最終卻也不過轉身看着東祿,視線的餘光欲看晉子瑾,又懼怕地躲避過去。
“一些陳年舊事,終是無法過去。”
東祿也無話可說。看着她身邊的虞珧,她神色如常未被此事驚擾。
目光越過他,正看着晉子瑾。
繼續與郦蕪道:“奴才讓人送您回去?”
郦蕪搖了搖頭,“你與太子回去吧。”
東祿見此,颔首,站直身轉身回頭推着晉子瑾離開。
遠離人群後,他與晉子瑾道:“皇後娘娘一直還是記着那件事。”
晉子瑾不語。
他隻能繼續說,“奴才瞧着虞氏倒是未被吓到。那德妃……殿下,杖三十怕是要将人打死。”
“打個二十闆子差不多了。”
“是。”
若隻是靜和宮裡那些無頭蒼蠅一般的宦官,怕不敢真實實地打德妃三十杖,但負責杖刑的是東宮裡的宦官。
太子吩咐杖三十,按規矩不論是誰一視同仁。
三十下,基本最後就剩幾口氣。
改為二十杖,在床上躺個一個來月,讓她長長記性今時已不同往日,也差不多了。
晉子瑾走後,郦蕪撐着要站起,目光留戀地往兩人離開的方向看去。
流珠立刻上前扶她,“娘娘。”
章婮亦伸手要幫扶。
郦蕪沒有要任何人扶,“我自己可以。我還沒到站起來都要人扶的地步。”
她身形晃了晃站直身,看到劉悠正看着她,朝她失意地笑了笑,“如你所見,我現在就是這樣。”她将頭枕在同她一塊兒站起來的虞珧肩上,“我與她,想也差不多了。”
她看向衆人,“諸位姐妹自行用膳吧,我今日怕是不能繼續奉陪了。”
“皇後娘娘身體要緊。”衆人都沒有留她。
方才的事,各人都心緒複雜。
流珠扶着郦蕪離開。郦蕪回頭抓住虞珧的手,看着她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虞珧被她拉着離去。章婮些許失落。
走入靜和殿,裡頭很是昏暗。燃着燭火。
天還沒黑,殿中的窗卻已都讓厚厚的帷幔遮住。
連華等候在外,感到有些忐忑。
郦蕪拉着虞珧走入内殿在榻上坐下。流珠詢問她,“娘娘,可要請禦醫來給您看看。”
“有何好看的。你下去吧,送些點心來給虞氏。”
她擔心因方才的事虞珧沒吃飽,但她不在那兒,留下虞珧并不能讓她放心。
“是。”流珠退下。
郦蕪低頭歎息,看向虞珧,“被我吓到了嗎?”
虞珧搖頭。懷裡抱着小瑾。
郦蕪見她是無論何時都不放下這個娃娃。
“虞氏認得太子嗎?”
“認得,我見過。”
“與太子相熟嗎?”
虞珧搖頭。
隻是見過那麼幾面,她并不喜歡。
雖與她的小瑾相像,可并不是她的小瑾。
比起小瑾,太子更像晉文偃。
虞珧内心裡害怕晉文偃,隻是卻不得不去靠近晉文偃。
郦蕪看她平淡的反應,确實不像關系親近的。
方才的事幾乎消耗盡了她所有的精氣,此時疲憊的已是無法再想其他。她站了起來,走去外殿,又跪在神龛前的蒲團上念念有詞的禱告。
虞珧看她走了,疑惑地站起跟着她走到外殿。看到被燭火照亮的神龛。
神像在其中看起來面目不清。
她低頭摸了摸懷裡小瑾的頭。
一會兒阿娘帶小瑾回重光殿。
今日郦蕪消耗太大,沒有精力留她多說些什麼。虞珧在殿中吃了許多點心,吃飽後就離開了靜和宮。
路上
連華對在靜和宮的見聞頗多感觸。
此時已是天黑。二人披星戴月走在宮道上。
“德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從前很是得寵。即使如今恩寵不再,依舊在宮裡四處作威作福。奴婢以為她就是那刁鑽刻薄的性子。皇後曾被幽禁過一年,差點被廢除後位,有傳言是德妃害的。不過,這些都是奴婢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