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肇艱難的撐起身體盡量不給風霓裳過重的負擔,隻是這毒似是又勾起了自己壓制在體内的寒毒,此刻身體忽冷忽熱,眼前人影飄忽,腳軟的站不穩。
風霓裳環抱着将裴肇的腰将人抵在牆角,牆邊有個石台正好能讓他暫時坐下。
三隻細白如玉的手指搭上手腕,風霓裳瞪着眼前臉色愈加蒼白的人直磨牙,沒見過這麼愛中毒的人,下次再也不放他單獨行動了。
“小阿裳……别怕……”呢喃自頭頂響起,風霓裳一怔。
裴肇此刻已經陷入了無意識狀态,風霓裳點亮了暗室内的蠟燭,昏黃的燭光下裴肇眼中毫無神采,眼瞳已經渙散。但是唇邊帶着的笑意不似往日那般不正經,多了幾分虔誠。
“小阿裳,阿聿哥哥會一直陪着你……”
知道他已陷入了幻覺之中,聽着他如兒時一般的輕哄,風霓裳包裹着的硬硬的冷冷的心此刻逐漸軟成了一灘水。
風霓裳有了片刻的動情,眼中一掃往日的淡漠疏離,多了些難懂的情緒,她擡手撫上裴肇的面頰:“阿聿哥哥……裴肇……你真的會一直陪着我嗎?
裴肇沒有回應,面上依舊是一副看到了神祇的笑容。
“阿聿哥哥為什麼想要一直陪着小阿裳?”風霓裳盯着裴肇的神情不肯放過一瞬。
裴肇似是沒聽到,又似在思考,良久,低低道:“喜歡小阿裳……心疼小阿裳……”
風霓裳仿若對答案不滿意,雙手攀上了他的脖頸,親昵的靠在裴肇胸前,脖頸後的兩根手指間赫然出現了一跟細針,風霓裳裝若無意的将針刺入裴肇後頸。
裴肇的精神有了片刻松動,似是極力忍耐着疼痛,牙關緊咬,額頭微微的被汗濕。
風霓裳輕聲安撫:“别怕,小阿裳在為阿聿哥哥解毒。阿聿哥哥,你為什麼喜歡小阿裳,為什麼心疼小阿裳?”
裴肇的眼神散了又聚,片刻又散成了一團墨。
“小阿裳好……好看……救我……不嫌棄我是病秧子……”喘息越來越重,似有什麼要從裴肇胸中蹦出。風霓裳忍着肩膀劇痛死命按着毒發的裴肇,指尖輕攆,加重了力道。
“裴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風霓裳終于問出了最想問的。
此毒名喚“三重幻”,顧名思義,中毒者會進入三重幻境,每重幻境内都是自己憂而未得、懸而未果的心障。經曆完三重幻境,病者便會徹底無法醒來,直到生命耗盡。
風霓裳原想盡快救人,不成想裴肇的第一重幻境居然是兩人幼時場景,他心心念念,珍而重之,憂而患之的人,居然是自己。
這直接勾起了她的興趣。
因此刻意誘導,又施針加速了他進第二重第三重幻境,就是想問問看,他究竟為何這樣偏幫自己。
若隻是同盟,他的轉變太快了,他的好也太過了。
他既然認出了自己,又為何騙她說初次見她是通過皇帝寝宮的畫像,為何不直言是在江南。
隻是連續兩次兩次試探,她都未聽到自己想聽的話。
此刻進入第三重幻境的裴肇猶如被百萬隻螞蟻啃食,心髒劇烈的抽痛,大滴大滴的汗從額間滑落。幻境之中他看到兒時的小阿裳和十七歲的風霓裳奮力抵抗着來自天庭的雷劫,身後站着七歲的小阿羽,站着雲懿姑姑,站着靠山王風臨,站着溫辭及溫家衆人,還有義父裴定。
他亦站在她二人身後,他嘶喊着小阿裳的名字,可是她們聽不到。雷電一道道抽在她們身上,兩道身形互相依偎着不讓彼此倒下。他想上去幫忙分擔,可是此刻仿佛寒毒發作,又似熱毒侵襲,一寒一冷交替,痛的他在原地蜷做一團。
他裴肇生了二十年,從前一直逍遙度日,帶着一身要命的寒毒卻毫不在意。浪的幾日是幾日便是他的信條格言,反正義父裴定功高蓋主,兩人能活到什麼時候都是未知。
可此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又無力。
風霓裳雖不知道此刻幻覺下的裴肇看到了什麼,但是此刻他看起來情況很差,汗水如注渾身戰栗,蒼白的臉此刻漲紅。
風霓裳看情形不對,馬上抽出三根銀針插在裴肇頭上幾處大穴,又伸手點在周身三十處關隘,裴肇逐漸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
一盞茶後,裴肇幽幽轉醒。
“你醒了?”裴肇循聲望去,便看到風霓裳倚靠在牆邊,見他醒來,從暗處緩緩走來,這才看到她臉上的疲憊與蒼白。
“阿裳,你又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