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演武場都在王府西北角,離西南角客院較近,風霓裳便帶着裴肇先去這兩處。
暗道在王府地下,因着長久不見太陽,又靠近河流,暗道極其陰冷。裴肇吃了風霓裳給的避寒丹隻覺通體暖融融的十分舒暢。
看着那抹纖瘦的身影拿着夜明珠孤身一人往黑暗中去,周身黑暗籠罩,不管有魑魅魍魉還是蛇蟲鼠蟻,她的脊背挺直,未有膽怯之感。
裴肇突地心中不由得有了一陣揪痛,未曾多想幾步跑到風霓裳跟前,拿過夜明珠便站在了她前面。
“何意?”風霓裳看着突然走在前頭的人,不知道他突然抽什麼瘋。
裴肇沒理會她的問題,隻覺得剛才蹭過風霓裳指尖的地方一片冰涼,下意識便握住了那隻纖瘦蒼白的手。
“别動。”裴肇蹙眉,将夜明珠擱在一旁荒廢的燭台上,騰出兩隻大手包裹住了風霓裳冰涼的小手想給她暖暖。
許是近段時間風霓裳給他治療有了效果,也或許是剛吃了避寒丹,裴肇兩隻手溫熱的有些滾燙的觸感讓風霓裳有些不适。又要避諱着男女大防,下意識就要掙開,結果被裴肇握的更緊。
“這時候害羞了,講男女大防了?你扒光我衣服給我紮針的時候不是說醫者眼中無男女嗎?”裴肇好笑道。
風霓裳抿唇不語,又掙不開,索性放棄了。
“你既然知道暗道陰冷,為何不給自己吃避寒丹?”裴肇低頭揉搓着小姑娘的手,感覺總也搓不熱。
風霓裳三年前受傷前氣血充盈又常年習武,從來不怕冷,家裡人都說她是一個熱烘烘的小火爐。受傷之後十分畏寒,但這種寒是受傷太重以至于氣血虛耗身體虧損嚴重,穿多少都暖不過來。她又時常被困在全家死的死傷的傷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便經常通過極.端方式讓自己保持清醒冷靜。
比如疼痛、寒冷、滾燙、饑餓……
因此除非是到了不得不的地步,風霓裳不願意吃藥。
止痛的藥,讓自己不冷的藥,能讓她不做噩夢好好入眠的藥……
一切會讓她産生依賴的藥她都不願意吃。
甯可難受痛苦,也不要被麻痹心智。
見她不答,裴肇多少也猜出了幾分,不滿的輕哼一聲,輕輕一拉,便将她一雙手夾在了自己腋下。
如此親昵的舉動驚的風霓裳眼睫輕顫,一段久遠的回憶沖入腦海。
“阿聿哥哥……”風霓裳輕輕的喚了出來。
“哼,才認出來,小沒良心的。”裴肇雖嘴上抱怨,眼中卻凝上了化不開的心疼。
十年前風霓裳和妹妹曾随母親下江南遊玩,碰到了來江南微服私訪的九千歲裴定和裴肇,二人化名裴止和裴聿。兩家做了幾個月鄰居,三個孩子也過了自己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光。
那時候她冷了,阿聿哥哥便會替她搓搓手,搓搓臉,再把她的小手夾在腋下暖着。
裴肇心疼風霓裳,不想讓她在這緊要關頭去回想那些過去的事,原本不打算這麼早相認。可是此刻見着她那濃郁到實質的仇怨,不珍惜自己,一次次自.虐消耗性命,身邊一個親人也無,總歸是心疼了。
原來那般肆意張揚愛笑的小姑娘啊,如今冷冰冰的像是地獄歸來尋仇的惡鬼。
他想讓她放松一點,除了彼此合作利用的關系,他們還有青梅竹馬的情分,想讓她多依賴自己一點,不要那麼累。
風霓裳隻允許自己軟弱了幾息,便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把手從裴肇身上抽出想拿夜明珠,不成想手再次被裴肇握住,夜明珠也被那人拿着前面開路,風霓裳被動的被扯着往前走。
風霓裳沒掙紮,目光幽深的看着前面那人,夜明珠的光透過他那一襲紅衣将她的臉也映出了一抹绯色。
二人一路無話,隻是路越走越不對勁,一股刺鼻的氣味逐漸加深,風霓裳趕忙掏出隔絕味道的避毒丹藥。
“這是什麼味道?”聞不到臭味的裴肇嫌惡的撇撇嘴,前面還好好的,怎麼自從過了演武場那道門,會有這麼刺鼻的味道。
風霓裳沒回答,她心裡隐隐有一個猜測。
再往前行了一會兒,便看到前面幾條岔路的牆根兒地下長了一種奇異的花,血紅的花瓣上有大小不一的斑痕,就像是屍斑。花芯處程灰白色,花株奇異詭谲,看着讓人覺得心驚而非喜歡。
“這般難看,這是什麼醜東西?”裴肇嫌棄的向前,準備湊近了看看。
“别動,有毒。”風霓裳出聲制止。
“這是堿蓬屍花,是腐肉和鹽堿地結合特殊地貌生長出來的變種花。花形詭異,會散發腐臭氣味。”
“那我們剛才聞到的氣味就是它散發的?這麼多株……得有多少肉爛在這裡。”裴肇四處照了照,幾個通道牆角幾乎遍地都是。
“八十多口人死在這兒,用血肉供養了三年,花能不多嗎。”風霓裳眼裡朦上了一層水汽,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