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推開窗戶,探出頭去。
許清頌言簡意赅:“以後回來要記得鎖門。”
“大門也要鎖嗎?但是你不是還要回來嗎?”
“鎖。”許清頌把鑰匙擱在窗台上,不再多說一個字,利落的轉身就要走。
俞晚心裡一着急,伸手一把扯住他。
用的力氣太大,彈性十足的純棉短t被拉扯出極具韌性的弧度,俞晚瞪大眼睛,看領口滑落肩頭,露出許清頌清瘦而又嶙峋的鎖骨。
她立刻松開手,領口卻像彈簧“啪嗒”一下收回,在他冷白的肌膚上打下一道分明的紅痕。
“對不起。”
俞晚又道歉,略顯笨拙地移開目光,她仰頭看着天,邊看邊問,“我鎖了門,那你回來的時候怎麼辦?”
怎麼會有人問出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
許清頌抿直了唇,他扯了一下領口,冷冷落下一句,“我翻牆進來。”
說完單手插着兜就走,再也不給她一絲說話的機會。
午後是聽新聞聯播重播的時間段,俞晚低着頭讀四大名著,語文考試總是時不時考點附加題,她沒那麼多時間準備,隻能用碎片時間瞎貓碰死耗子。
身體壓到遙控器的某個鍵位,頻道調轉到本地新聞播報,今日熱點事件一件件播放,主持人溫柔可親的嗓音提醒大家,“華青二中學生失蹤案還未破獲,相關嫌疑人警方還在追捕,請廣大市民朋友出行注意安全。”
俞晚聽了一耳朵,沒放在心上。
關掉電視開始短暫的午休。
到了中午上課前,班主任周令儀又來強調了一遍。
俞晚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蓮都鄉鎮的某個中學發生了女學生走失案,根據現場遺留的監控來看,很有可能是被拐賣。
犯罪嫌棄人的面孔特征已經被初步确定,中年男性,身材魁梧,皮膚黝黑,帶一頂黑色鴨舌帽,目前還在追捕中,有目擊者看見他駕駛一輛火車往城區方向來。
今天就是星期五,周令儀沉着臉讓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周末兩天不要出去亂跑。
獨自回家的同學也可以和順路的同學結伴回去,說着,周令儀目光有意無意掃了俞晚一眼。
俞晚低下頭,裝作沒聽見這句話。
她僥幸地想,她回家也就十分鐘的腳程,再怎樣倒黴,也不會恰好就遇見這個人吧?
有的時候人的倒黴還真不是自己能預料到的。
最後一節晚自習被數學老師霸占充當習題講解課,晦澀難懂的大題,在一幹昏昏欲睡的目光裡硬生生又拖了十分鐘堂。
俞晚目前的基礎還隻會寫最後一大題的第一個問,晚自習結束的時候,她還在對着黑闆上解題步驟找思路。
她拜托值日生不要擦黑闆,對方看了她一眼,把黑闆擦塞進她手裡。
俞晚說了聲“謝謝”,抱着試卷仰頭就在講台旁邊研究。
她卡在了一個步驟,也恰恰因為這個步驟,後面所有的解題思路都感到不通順。
俞晚硬着頭皮來回理解,終于,她弄懂了其中的奧秘,其實很簡單,老師寫闆書的時候跳過了中間連續的兩個步驟,她對這裡面的知識不夠熟悉,所以一下沒有聽明白。
黑闆擦把黑闆上所有的痕迹都擦去,俞晚去走廊盡頭的廁所洗掉手上的粉塵,她從二樓的走廊往下看,整個校園已經陷入一片暗色之中,隻有保安亭亮着微弱的光。
俞晚和保安打了聲招呼,出門的時候,保安推開門來問她,“你家裡沒人來接你啊?”
俞晚腳步頓了一下,咽下心裡的苦澀,輕聲說,“我家離得近,自己走回去也可以的。”
“行呢,那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俞晚乖乖說了聲“好”,保安叔叔手裡拎着一千瓦的照明大燈,就這樣照亮她前方的路。
她感謝他的善意,回頭笑了笑,握着書包帶往前走。
光路漸漸蔓延,像一條彙入江海的小溪漸漸消失,俞晚走到了最後一條小巷,穿過這條小巷走到盡頭就是她的家。
她想這個時間,許清頌應該已經提前到了家門口。
俞晚歸家的心愈發迫切,她擡起腿,聽到身後響起同樣的腳步聲。
她心裡“咯噔”一下,腳放下去,身後的腳步聲同樣也消失。
她呼吸急速起來,快步往前走,變喘的呼吸,因為聽到身後同樣加快的腳步聲而更加亂。
中午看見的新聞報道和下午周令儀的叮囑忽然交織在一起,共同構築一個令人害怕的事實。
俞晚整顆心都被掐住,不敢回頭看,死死咬住下唇,悶着頭往黑暗盡頭沖。
身後的腳步聲也變得快起來,昏暗的燈光下,俞晚依稀能看見漸漸籠罩上她的陰影。
一種巨大的恐懼完全淹沒了她,她忘記自己該走哪條路,隻是慌不擇路地往前走,一路上的心跳砰砰,她吓的連求救的嗓子都失聲。
“俞晚。”
巷子口昏黃的路燈下,許清頌撐着手臂斜靠在上面,燈光落拓下他清瘦高大身形,在這個漆黑恐怖的夜晚,令人分外有安心的感覺。
俞晚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一下湧出來,她像是溺水的鳥兒終于喘息到人間的第一口氧氣,全身大汗淋漓地癱軟下去。
胳膊磕碰到堆在路邊的廢棄集裝箱,疼痛讓她将下唇咬得更深。
見狀,許清頌朝她走過來。
半明半暗的光線下,連浮塵粒子都清晰可見,俞晚仰起頭,看見許清頌在她面前站定。
他朝她伸出清瘦修長的手,她呆坐在原地,就這樣發愣地仰頭看他。
她沒想過許清頌會出現在這裡,巨大的恐慌之下,她已經感受到死亡陰影的籠罩,就這樣,在黑暗角落裡單獨辟出的一小塊光亮處,許清頌就站在那裡。
他像救世主一樣朝她伸出手,在這個時刻,是俞晚唯一看見朝她打向的光。
她的腳好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扭到,俞晚悄悄嘗試站起來,一陣刺骨的疼從腳腕爬上來。
她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躊躇着不知道怎麼開口。
過了會兒,許清頌看過來,“不能動了?”
他的目光就這樣居高臨下落在她身上,偏過頭,帶着幾分玩味笑容看着她問——
“要我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