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一看,柳水鶴撸着袖管走過來,随風飄過來一陣汗馊味。
“柳兄,你幾天沒洗澡了?”雲黎皺着眉頭問道。
“洗澡?”柳水鶴聞聞自己,沉思起來,“入冬以後就沒洗過了吧,記不清了。”
“院子後面有口井,你去打點水沖沖吧,别等會薛兄弟醒了也要被你熏得暈倒。”
雖是嚴寒冬日,但此處卧居深山之中,四面無風,溫暖如春。井水更比河水溫熱,用來沖澡是再好不過。
送走柳水鶴,他摸了摸薛暮冉的額頭,果然燙得吓人,然而身體卻冰涼無比,仿佛一尊冰塊。如此冷熱兩極,對人身體也是極大的損耗。
思忖片刻後,雲黎去院子裡的水缸中打來一桶涼水,沾濕毛巾搭在薛暮冉額頭。又從廚房裡用鐵水壺裝滿熱水,用幹毛巾包好,小心地塞進被窩中。
過了一會後,薛暮冉臉上才逐漸有了一絲血色。
很快,草藥煎好了。
恰好柳水鶴洗完澡,披着道袍走進來,露出雪白而健壯的胸膛,一頭長發濕漉漉的散下來,耳邊别着一根木棍。
那是原本他用來束發的東西。
于是雲黎過濾藥渣,柳水鶴扶起薛暮冉。一整碗的藥湯喝下去後,薛暮冉臉上逐漸有了光澤,雲黎見狀,情不自禁露出安慰的笑容。
安頓好病人後,兩人輕輕掩上門,坐到房檐下的台階上。
“這次多謝你了,救了我們一命。”柳水鶴說完,将半幹的頭發豎在頭頂,拿木棍一插,一個簡單的發髻就盤好了。
“這個也是舉手之勞,柳兄不必挂懷。隻是有一事想問,還希望你不要覺得冒犯……”雲黎看向柳水鶴,得到他的同意後,繼續道:“不知道你跟薛兄弟到底是做什麼的,又為何出現在桐柏山中……那夜你隻說了,被狼群圍堵,卻沒透露因由。尋水鄉地方偏僻,少有人來,我不得不……”
話音未落,柳水鶴笑着搖搖頭,道:“你的顧慮我明白,其實倒也不是什麼秘密,隻是一直沒來得及跟你細說。”
于是将趕屍經過,以及義莊鄭氏夫妻離奇死亡的經過一一道來,雲黎聽了大驚失色,道:“你的意思是,這山中有一隻會傷人的僵屍……我們村子裡每天都會有人進山狩獵,這下可危險了。”
說罷,雲黎起身準備去村中彙報,卻被柳水鶴攔下。
“這僵屍隻能在夜間行動,而且僵屍一般隻會循着血緣關系,找到自己的血親,然後殺死至親之人……”
“為何要殺死親人?”雲黎疑惑道。
“僵屍死而不腐,主要原因就是生前怨氣太重。死後失去五感,沒有視力,隻能依靠本能找到至親之人,吸取血液,好暫時恢複人身,完成未了心願。”
“那他為何要殺死那對義莊的夫妻呢?”
“這點我也覺得蹊跷,不過僵屍會感受到活人氣息,靠的近了,是會無差别攻擊的。但是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是傍晚,并未入夜。所以我感覺,這隻僵屍也許已經吸食過人血,所以恢複了一些人的特質,這才殺死那對夫妻。”
“但是聽你說,那對夫妻僅僅是心髒被穿透,并沒有被吸血啊,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個嘛,”柳水鶴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為難地解釋,“我也是第一次碰見屍驚的僵屍,這裡面的門道,我也搞不清楚……”
雲黎托住下巴,猜測起來,“也許那隻僵屍已經吸過人血,所以暫時沒胃口繼續吸,所以隻是殺了人也說不定……”
“倒是有這種可能!”柳水鶴附和。
哐當一聲巨響,屋内傳來鐵盆摔倒地上的聲音。
兩人連忙推門進去,隻見薛暮冉已經掉在地上,抱着膝蓋左右翻滾着,面露痛苦的神色,嘴裡也發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雲黎翻開他的褲腳,一看腫脹已經蔓延到了小腿,傷口處不斷滲出黃色膿水,發出腥臭的氣味。
“這是怎麼回事?藥物正在起作用嗎?”柳水鶴皺眉道。
見這傷勢越發嚴重,雲黎心知不妙,抛下一句“扶他上床”後,再次跑到雲莊的住處,卻發現老人不在房内,隻有一位妙齡少女獨自在藥櫃前打掃。
他見那少女面生,心裡雖然疑惑,此刻也顧不上了,急忙問道:“那個,莊爺爺呢?有急事——”
少女答道:“莊老上山去了,說是有病人需要醫治。我猜,你是為了那個被狼咬傷的人來的吧。莊老跟我說了,那隻狼估計也病了,他放心不下……”
“那可怎麼辦?薛兄弟本來隻有腳腕腫,現在整個小腿都快炸開了,這可怎麼是好?”
少女皺起眉頭,眼波流轉,疑惑道:“狼牙本身無毒,無非是誤食了附近的毒蟲毒草罷了,清熱解毒的藥草一般都能緩解毒性,怎麼會越變越嚴重呢?”
說完,收拾好藥箱,沖雲黎說:“前面帶路。”
推門進去,薛暮冉汗如雨下,已經潤濕了床鋪。少女盯着床上的人,愣了一下,神情古怪,良久才上去檢查。
看着傷口,少女奇道:“這不是蟲草之毒,而是屍毒,真是奇怪。這桐柏山靈氣環繞,一般屍體不會僵化,怎麼會有僵屍呢?”
雲黎看向柳水鶴,神情複雜,一時之間不知是說好,還是繼續保密。此時柳水鶴卻率先開口,将來龍去脈再次解釋一遍。
少女這才恍然大悟,笑道:“屍毒也不難解,隻是需要準備一些糯米給他外敷内服,過幾天就好了。”
說完準備離開,忽然跺腳道:“糟了,莊老獨自上山找狼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