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韋恩正在和鳄魚人聊天。

之前克拉克就發現，蝙蝠俠裝傻的功力遠在他的想象力之上。

歡欣、快樂、滿足、不谙世事，奢侈又任性，活脫脫就是一個當今的瑪麗·安托瓦内特。

要是那句斷頭王後的名言在他身上經典再現，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不過，哪怕布魯斯·韋恩做出再荒唐的事情，人們也一定會原諒他的。

尤其是當他露出甜蜜的笑容時——被那一雙藍色眼睛認真地注視着，肯定會被蠱惑。

哥譚的瑪麗王後随意地坐在沙發上，歡快地問道：“你以前做什麼工作？”

“混馬戲團，”韋倫·瓊斯有些警惕地回答，“和你兒子一樣。”

眼前的闊佬熱情得有些過分，讓他感到坐立難安。

“哎呀，迪克和你說了他以前的生活嗎？”布魯斯一副吃驚的樣子，“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

殺手鳄覺得背上的鱗片有些癢癢，但他沒好意思去撓。

一個成功的反派——且不說君臨天下的氣質，總不能在和人說話的時候抓癢吧。

哥譚首富好奇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和其中包含的友善教人難以拒絕：“那你以前——具體是負責什麼項目的？該不會也是空中飛人吧？”

布魯斯·韋恩似乎是覺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有趣的俏皮話，沒忍住自己笑了起來。

鳄魚人開始覺得，有錢人的腦子是不是多少都有點問題。

不過，布魯斯到底是他現在的“房東”······所以韋倫決定還是對腦袋不好的有錢人多一點憐憫和包容。

他悶悶地回答：“怪胎秀、畸形秀······随便你們怎麼叫它，反正是一樣的。”

“Freak Show”——

身體和“正常人”有所不同的人們，站在燈光下，向觀衆們展露自己的異常與缺陷，博得驚歎，以此掙錢。

長着胡子的女人，有兩隻右手的男人，還有會吞火吞劍的外國佬——當然也不乏一些不那麼“特别”的人，比如有一名跌斷了腿、“上了年紀”還染上煙瘾的鋼絲芭蕾舞演員，偶爾穿着戲服裝作美人魚。

剛進馬戲團的時候，韋倫很驚喜。

他覺得自己總算找到了一些和自己一樣奇怪的同伴。

但是三點說，他——殺手鳄，和其他的可憐人是不一樣的。

那些人隻是因為身體的缺陷讓他們無法工作、或者不被人接受，所以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展覽自己、換取食物。

而他需要的是人們的注目和敬畏。

三點告訴過他，他不能讓觀衆像是看稀罕的魚或者鳥兒一樣看他。

“你應該展現自己的恐怖。”三點說，“你得硬氣一點，讓他們怕你。”

所以他照做了。

團裡的侏儒或者連體姐妹，出場的時候總是有人嘲笑。

那些給馬戲團班主交了錢、進來參觀的人們——打扮體面的男士，遊手好閑的混混，聲音尖銳的姑娘，戴着漂亮手套和頭飾的夫人，含着手指的小孩，都會起哄。

有的時候他們還會往台上丢東西。

而當他——殺手鳄，返祖的史前巨獸登場——當他掀開幕布、發出咆哮，觀衆們都會吓得驚叫着向後躲去，甚至踩掉其他人的鞋、弄壞其他人的帽子。

然後他們會回過神來，嘲笑那些反應最誇張、害怕得幾乎要縮起來的膽小鬼，一邊興奮地喊：“這可真是一個可怕的怪物！”

沒有人敢向他丢什麼東西，就算有，也會被他接下來的恐怖表現吓得逃走。

人們敬畏他，願意為了來看他一眼，給馬戲團付更多的錢。

殺手鳄是馬戲團的明星。

三點是對的，他要成為恐怖邪惡的人，才能獲得人們的敬畏、而非嘲笑。

韋倫不想成為裝傻充愣給人逗樂的侏儒，也不想成為可憐兮兮的、永遠兩臉憂郁的連體姐妹。

哪怕成為怪物——不，他原本就是怪物。

“啊！那你一定是馬戲團裡最火爆的那一位！”布魯斯·韋恩贊歎的語氣将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你看起來實在是太魁梧了，而且你的力氣真的很大！”

韋倫·瓊斯一瞬間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但是他很快想起來這家夥是一個有錢佬，而有錢佬——比如說，他以前的老闆——通常都是很壞的。

于是他決定不為所動——至少要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

要是這家夥其實是想拿我尋開心，我一定要讓他嘗嘗我的拳頭有多結實！

韋倫在心裡暗暗下決定。

“你一般都表演些什麼才藝？舉重嗎？還是用拳頭打碎一分米厚的石闆？”

布魯斯看起來相當興奮，甚至對着空氣用力揮了一下拳頭，好像自己在打一塊看不見的石頭一樣。

鳄魚人覺得有些臉紅。不過還好他有厚實的鱗片，所以每次他臉紅，其他人隻能看到他一梗脖子。

“我們沒有舉重用的······杠、杠鈴。”他有些結結巴巴地吐出不甚熟悉的詞彙，希望不要被看出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懂這些，“石闆很難搞到。對他們來說太重了！而且每次都要打破再找，實在是太麻煩了！”

年輕的富翁皺起眉頭，好像為了鳄魚人受到不公的待遇而感到憤憤不平：“哦，那實在是太可惜了！但是我相信，你一定配得上這些付出。他們應該給你買更好的表演器材。”

韋倫·瓊斯覺得對方吹得太過了。他下意識地有些慌張，但過去一直給他出主意的三點并不在他身邊。

所以，在布魯斯追問他過去究竟做的什麼表演的時候，他隻好說出實情：“就、就吼幾聲，然後搖晃欄杆——”

鳄魚人關注着布魯斯的神色，一邊急急忙忙地補充：“其實那些欄杆我一用力就能拽斷，但是我，我隻是不願意。他會要我賠的——那個老，老蝗蟲。”

這可不是假話。那破鐵籠子的欄杆對他而言，就和放了幾天的硬面團差不多。

不過，要是他真的在表演中掙破鐵籠，觀衆肯定會被吓走的——還會給馬戲團帶來雪花片一樣多的投訴，甚至還會纏上官司。

所以馬戲團班主很早就嚴厲地和他說過了，鐵籠子是馬戲團的重要财産，也是他唯一的表演道具——要是弄壞了，就得陪一個新的，所以絕不允許亂來。

而且，絕對不能在表演的時候弄壞。

韋倫一直遵守着這條規矩，哪怕三點偶爾慫恿他拉彎欄杆、把頭探出去吼叫，他也一直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道。

當然，他在馬戲團的最後一天和老闆大吵一架，後來還來了警察——總之那天非常混亂，他氣得把馬戲團的東西到處亂丢，那個倒黴的籠子估計也早就被他随手扔出去的東西砸壞了吧。

但無論如何，那也是他馬戲團生涯中，唯一算是“屬于”他的東西。

他沒有用過什麼啞鈴，也沒有打碎過水泥闆。

他隻會站在那個又小又破的鐵籠裡，對觀衆大吼大叫。

要是這個有錢佬敢嘲笑我——鳄魚人在心裡想，我就揍······不，我就跳起來吼他，讓他好好看看！

但是布魯斯并沒有嘲笑他。

“哦，那可真是浪費了！”腦子有點問題的有錢佬嚷嚷着，“你應該去拍電影——要在最後加上‘根據真實故事改編’。一定會很火的。應該讓更多人看到你。”

他看起來已經沉浸在八字沒一撇的電影劇情裡了。

“我不想拍電影。”鳄魚人哼哧哼哧地說，“我想做犯罪新星。”

布魯斯露出吃驚的神色，随即高興地說道：“啊，我明白了，是那種羅賓漢式的主角——這可是一種新奇的思路，編劇會很喜歡的！我懂了，我明白了，完全沒有問題，我可以包一家銀行讓你搶。要是你沒找到感覺，就多來幾次。等電影拍完，我會給你打廣告的——整棟韋恩大樓上都會貼滿海報。保證你可以成為影視界的新星！”

“······”

鳄魚人突然覺得，做一個自力更生、住在下水道裡的反派，好像沒那麼香了。

如果不是他的目标是“成為偉大的反派”，而非那種低級的“搶錢砸店”，那他肯定會在金錢的腐蝕下動搖的。

但是他——殺手鳄，是經過三點教導的優秀罪犯苗子，和那些隻想着不勞而獲、或者施展破壞欲的家夥不同！

别想着拿金錢來誘惑未來的犯罪新星！

殺手鳄努力制止自己去幻想一家銀行裡的錢大概會是什麼數目。

這時候，阿爾弗雷德敲了敲門，禮貌地通知韋恩家的主人：小魔法師希望和他談話。

“哦，抱歉失陪了······”布魯斯露出了非常惋惜和不舍的表情，對鳄魚人說，“我還有另外一位小客人要招待——就是那位魔法師小先生。你能在這裡稍微等一會兒嗎？我還想和你聊聊天······”

布魯斯·韋恩當然不必向自己的客人解釋為什麼自己要離開。這是哥譚首富的特權。

韋倫·瓊斯也當然沒有理由阻止他去和别人見面。

但是黨布魯斯這樣問的時候，韋倫覺得自己被重視、被期待。

高大的鳄魚人不自覺地坐得更直了一些：“······當然。我很樂意。”

哪怕布魯斯不這麼說，看在他給自己提供吃住的份上，韋倫也會在不那麼重要的事情上，盡量順着這位闊佬。

隻是聊聊天而已。他為什麼要拒絕呢？

于是布魯斯笑着和他短暫告别，跟着管家先生離開了房間。

——蝙蝠俠不打算讓兩個不穩定易燃易爆物品見面。

迪克堅持認為，這個外表吓人的大塊頭實際上脾氣不錯，隻是因為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所以一時走錯了路。

說實話，蝙蝠俠對所有人的“良心”都報以懷疑······

但是如果放任韋倫·瓊斯這樣走下去，恐怕他會變成真正的“殺手鳄”。

讓這座千瘡百孔的城市多一個危險分子可絕不是什麼好事。如果這個敵人懂得利用哥譚那複雜的下水管道，就更加糟糕了。

因此，布魯斯将這位不同尋常的客人留在了韋恩宅，同時也通過這幾天的相處，對“韋倫·瓊斯”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雖然脾氣不算好，但總體而言性格偏向保守——或者說，老實本分？雖然布魯斯并不想用這種詞語形容一個曾經試圖搶劫便利店（還失敗了差點被便利店員拿槍打）的大塊頭，但是比起一些幫派分子，他在哥譚其實隻能算得上是末流水平——恐怕連黑門監獄都進不去。

布魯斯會想辦法改變他的“反派夢”，至少讓他不要成為一個搞事精。

目前看來，韋倫·瓊斯相當的安分，對阿爾弗雷德這樣的老年人甚至還有一點點（雖然很少）尊敬的态度。

腦袋不是很靈光，感覺像一個自從進入不良少年階段以後，就再也沒長過腦子的街頭小混混。

也許不能說他有多“好”，但是他的行為中确實依舊殘留着“守秩序”的影子。

如果他在哥譚這樣混亂的地方成長起來，恐怕最終身心都會變成一個可怖的怪獸。

所以，布魯斯要強化他的“守序”傾向。

如果他因為遭受不平等的待遇而憤怒，那就消除不公。

如果他因為被忽視而沮喪，那就給予他重視。

如果他感受不到活着的意義而迷茫，那就賦予他一個比“成為犯罪天王”更好的目标。

如果他覺得孤單，那就給予他陪伴。

給予他希望、教會他責任。

把被放逐到荒蠻世界中的鳄魚拉回人類社會的方向。

目前看來，雖然非常緩慢，但韋倫·瓊斯确實正在向他們期待的方向轉變。

不過，要是他見到庫拉這樣的“邪惡偶像”，或者被那個陪伴他很久的“三點”撺掇······

那他的想法會發生什麼變化，就不好說了。

所以，布魯斯會牢牢控制住庫拉的行蹤，不讓他和韋倫見面。

在布魯斯心裡，庫拉可比“殺手鳄”危險得多——無論哪方面都是。

庫拉不久前剛剛畫完草稿，确定了初步實驗的步驟。

他離開地下室，找到“恰好”在附近閑逛的迪克，讓他帶路去找布魯斯。

雖然有了新的方案，他還是缺少很多材料。

時空穿越實在是發生的太突然，他身上根本沒有準備多少魔法相關物品。

這實在讓庫拉嚴重缺乏安全感。

他決定通過和此地的地主（？）交換物品，來獲得其他難以收集的材料。

雖然說庫拉很不講道理，但惡法師也不是每次都會硬搶。

畢竟有的時候，“做生意”要有效率的多，也更方便。

于是庫拉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随身小金庫，看看自己手頭上有什麼足夠唬人，但是沒什麼用的東西。

來到财大氣粗的主人家面前後，庫拉掏出了一個盛着深色液體的透明小瓶。

他得意地捏着瓶蓋，小幅度搖蕩了一下，語氣中滿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