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克拉克本人并不支持侵犯别人的隐私······
但是不得不承認,了解對方的狀态确實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通過韋恩家提供的監控,他發現小魔法師在最近兩個小時裡,貌似一直都沒有什麼進展。
半小時前,庫拉撕掉稿紙、跳到桌子上一陣惡龍咆哮,胡亂發了一通脾氣,把碎紙屑踢得到處都是。
等稍微平靜下來一點以後,他就去捏粉色的方塊和紅色團子解壓······
随後,小魔法師開始用各種姿勢坐(或者躺)在桌上,一邊老氣橫秋地歎氣。
看到庫拉無聊到跑去牆角倒立的時候,克拉克忍住笑意,決定把他從地下室裡帶出來走走。
得把這個不愛出門的魔法師拉出去曬曬太陽、補充一些維生素D。
哥譚難得能有今天這樣一個好天氣,浪費了實在可惜。
而庫拉現在煩躁得很——哪怕“出門逛一逛”這個提議其實很讓他心動,他依舊嘲諷了一句:“你沒别的事情可以做嗎?”
“曬太陽有利于身體和心理健康。”克拉克好像沒有感察覺到庫拉帶刺的話語,溫和地說,“太陽可是地球的生命之源。”
——也是超人的力量之源。
庫拉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這說法可真叫人惡心。”
不過,雖然說是這麼說······
惡法師還是帶上了兩隻拉姆,慢悠悠地跟在了克拉克身後。
午後陽光正好,克拉克和庫拉在韋恩家的花園裡亂晃。
庫拉在房間裡悶了好幾天,偶爾幾次離開地下室,都是大半夜爬上房頂測繪星圖。
他确實需要散心。
惡法師抱着粉色和紅色的團子,慢悠悠地在太陽底下踱步。
那随心所欲的姿态,簡直像是一位領主在巡視自己的莊園。
但是實際上,按照布魯斯·韋恩将一切不穩定因素掌握在手中的作風,庫拉隻能在韋恩宅的範圍内閑逛。
好在韋恩宅占地面積廣泛,而且惡法師本來也具有“魔法宅”的隐藏屬性,所以庫拉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活動範圍被限制的事情。
身為客人,克拉克對主人家的決定表示理解。
他自己也安安分分地待在蝙蝠俠能夠容忍的“安全範圍”以内,盡量不給這座城市的守護者添麻煩。
如果有必要的話,他也會盡量打消庫拉出門亂跑的想法······
不過如果小蘑菇的意志很堅決的話,呃——那他隻能在心裡和那位韋恩先生說一句對不起,然後和庫拉一起出門了。
畢竟他既不沒有權利限制别人的自由,也不能讓庫拉一個人到危險的街頭亂晃。
昨天總編先生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了問自己的情況。
不過這位對大新聞十分狂熱的主編這次也沒有催他什麼,隻說“寫不出來就算了。早點回來吧。”
······看來小魔法師給他施加的心理暗示失效了。
雖然佩裡·懷特熱愛自己的事業,但是也是一個很關心下屬安危的好人。
克拉克心裡樂呵呵的。
但是他還是決定稍微等一段時間再回去——畢竟那間小小的單身公寓可經不起庫拉這樣的折騰,貧窮的小記者也無法維系魔法師做實驗時驚人的花銷。
唉,超人也是很需要錢的啊······
克拉克看着神态仿佛遛鳥老大爺一樣的庫拉,找了一個話題:“之前在你忙着搞研究的時候,韋倫·瓊斯先生也來到韋恩莊園了。”
庫拉的表情有些迷茫,顯然想不起來這個“韋倫·瓊斯先生”是誰。
看到小魔法師迷惑的樣子,克拉克補充說明道:“就是你在下水道裡遇到的那位······”
與此同時,被庫拉抱在懷裡的三點邀功似地搶答:「是那個一半是鳄魚的大塊頭,之前主人不在的時候,他就是我的跟班!」
“······你和他玩的很好?”
惡法師露出了一個恐怖的笑容,身上的怨氣幾乎要凝結成實質。
三點:危。
克拉克看着庫拉用力揉捏着手裡的紅色圓球,臉上的表情好像是要吃小孩的巫婆。
······這就是小孩子對友情的獨占欲吧。
好脾氣的小記者趕緊出來打圓場:“我相信對三點來說,你肯定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不用擔心朋友被其他人搶走。”
聽到他的話,庫拉愣了一下。
然後小蘑菇幾乎是憤怒地尖叫:“我才沒有朋友!三點是我的仆人······的一部分,頂多算是······比較重要的仆人!”
雖然不知道庫拉為什麼會發火,但是克拉克現在已經很擅長應對各種突如其來的情況了。
他熟練地安撫了暴跳如雷的噴火蘑菇,并想辦法把話題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你和三點,或者說······你和’骰子’?”
這個問題顯然讓惡法師非常滿意。
“我們可不是’怎麼認識’的——”庫拉高傲地宣布,“應該說,’我是怎麼創作出骰子的’······這才對。”
于是,從庫拉這裡,克拉克聽到了一個“偉大的天才魔法師、他愚蠢但忠實的仆人、和一個無關緊要并且令人讨厭的紅發騎士”的故事。
故事是這樣開始的:
偉大的天才魔法師屈尊纡貴,和一個同樣天才的騎士(當然,沒有魔法師這麼天才)成為了朋友······
「······這家夥可真不害臊。」點點表示自己聽得都要尴尬死了。
而克拉克認認真真地聽他講完這個故事。
在他盡量排除了叙述者的主觀因素後,大緻拼出了一個故事。
魔法師有一個騎士朋友。
普通人懼怕、厭惡魔法的存在,于是魔法師遠離人群,在雪山深處定居,日複一日地進行他的試驗。
終于,通過将六隻拉姆融合,他成功地創造了一位擁有強大能力的仆人。
魔法師相信,這是史無前例的創舉。
然而當他喜滋滋地地和好友分享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回應他的不是祝賀或者擁抱,而是劍鋒上閃爍的寒芒。
這個故事,克拉克之前在和點點交流的時候,也稍微聽到過一些碎片。
不過,身為拉姆,點點對庫拉的觀感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在她眼裡,庫拉就是一個殘害拉姆、邪惡透頂的混蛋魔法師。
如果不是他對“骰子”的感情得到了證實,讓拉姆王松了口——甚至讓拉姆王親自請她來幫助庫拉、找回骰子的碎片······
她是絕對、絕對不會搭理庫拉這個不講道理的惡法師的!
實際上,作為受害者的同族,點點對庫拉的态度已經稱得上是友善了。
她雖然嘴上總是各種嫌棄,但是一直都在盡力照顧這個缺乏常識、脾氣還壞的魔法師。
克拉克詢問過點點,是因為“骰子”的存在,而決定幫助庫拉的嗎?
點點立刻嫌棄地反駁:「那個麻煩又讨厭的家夥?我和他才沒有交情!要不是看在拉姆王的面上······」
随後她的聲音小了下去,嘟嘟囔囔地說着:「再說了,我都不能确定,骰子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拉姆”······」
抑或是黑魔法的邪惡産物。
雖然點點沒有說,但是克拉克猜到了她的想法。
拉姆,“植物的精靈”······
僅僅看外觀的話,很難把他們當作是會思考、能交流的生物。
但是從現有的兩隻“拉姆”看來,這些軟乎乎的生物雖然沒有明顯的“活物”的外觀,但是擁有清晰的自我意識、以及足夠高的智力,完完全全就是一種智慧生命。
克拉克不清楚,“拉姆”在庫拉的族群眼中,大概處于什麼樣的地位。
但是,如果所有的拉姆們都和“點點”、“三點”一樣,擁有接近人類的智力······
那麼克拉克大概能夠明白,故事中的騎士為什麼選擇向庫拉揮劍。
而庫拉在介紹自己的“成就”時,态度非常的驕傲——似乎完全沒有把犧牲的“拉姆”們當一回事。
就像是一個電影裡經常出現的“瘋狂科學家”——克拉克想,為了達到“魔法的新高度”,不擇一切手段、并不以此為惡。
從庫拉在地下室連續好幾天的“工作”就能看出來——他是一個純粹且狂熱的研究者。
在進入狀态以後,庫拉眼裡除了“魔法”,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包括其他人的存在、時間的流逝、自身的饑餓和疲憊······
雖然在管家先生的監督下,庫拉還是在正常家長能接受的範圍内“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了,但是總體看來,完全可以說他“沒有停歇地研究了三四天”。
隻要靈感還沒有枯竭,他就不會去做别的事情。
所以,克拉克完全可以想象,在找到感興趣的方向以後,庫拉不會受到名為道德倫理的束縛——或者說,他的心裡根本容不下這麼多東西。
除了近乎瘋狂的研究欲之外,庫拉還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天不怕地不怕的任性妄為——以及強大的、可以将這一切化為現實的實力。
這些要素混合在一起,變成了标紅加粗的“危險”一詞。
之前從庫拉和小氪的互動看來,庫拉并不像是那種“除我以外皆為塵埃”的樣子。
但是,“平等對待其他生命”和“随意将其他生命當作實驗材料”,在庫拉身上似乎并沒有出現矛盾。
就像有的小孩,他們會“給花花草草喝水”、會“給吹到陽台上來的小鳥找媽媽”,但是也會因為覺得好玩就用力拽貓狗的尾巴、用水灌螞蟻窩、或者把蚯蚓剪成兩截。
人們很難理解兒童的反複無常,覺得他們沒有同情心,或者“天性殘酷”。
——事實當然并非如此。
這一切主要還是因為孩子們“對世界的認識并不完全”的緣故——因為他們不懂,所以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或者說,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在其他人看來是“錯誤的”。
天才的魔法師通過禁忌的魔法,給自己創造出了一個仆人。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劃時代的、偉大的創舉。
騎士卻因此感到不快。
他帶着手下的騎士們來到魔法師隐居的雪山城堡,卑鄙地利用魔法師的信任,擊敗了昔日的好友,并将他驅逐。
——這就是庫拉的故事。
毫無疑問,這個故事并非完全真實。
庫拉說了謊,這是否意味着他很“壞”呢?
克拉克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小孩子們經常撒謊。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有多壞——
有的時候是為了得到别人的誇贊和佩服,有的時候是為了保護自己避免被教訓,也有的時候單純是因為分不清幻想和現實。
那麼,庫拉為什麼要撒謊呢?
不可否認,他确實想要抹黑故事中的“紅發騎士”——但更多是出于一種報複心理,而不是想要掩蓋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否則,他應該模糊掉自己曾經殺死拉姆的事情,而不是隻更改了故事的後半段。
克拉克能夠感覺到,庫拉也許直到現在也沒有理解,騎士為什麼會對他刀劍相向。
如果說“庫拉為什麼說謊”······
可能是因為說謊會讓他覺得好受一些。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起,克拉克就覺得庫拉身上略微有一點違和感。
随着庫拉接觸到的人逐漸增加,這種感受的由來也愈發清晰——
比如在庫拉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永遠在強調自己的強大和邪惡。
“偉大”、“殘酷”、“邪惡”、“黑魔法師”。
······好像是在演童話劇。
邪惡的巫師總是有一長串的頭銜,是一個活在其他角色口中的恐怖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