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有些想看看這孩子的表情，這有助于他調整自己的說辭，避免自己的無心之言傷害到這孩子。但是考慮到隐私權，以及，孩子們小小的倔強可能讓他們并不希望自己的悲傷與軟弱被别人看見。

那麼接下來要怎麼打開話題呢？

克拉克無需發出提問，宇宙意志也不需要生硬地加入什麼“突然響起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之類的爛俗巧合，超人的眼睛很清楚地看見這個孩子的胃袋裡基本上隻有胃酸，整個胃正在掙紮一般蠕動着。

這副沒有什麼肌肉的小身闆也足以叫任何喜愛小孩的上了年紀的女士感到擔憂。

“我請你吃一些零食，怎麼樣？”考慮到對方的自尊心，小記者沒有直接問“你餓不餓”這樣的話。

“······？”

庫拉并不清楚自己120cm的身高與29kg的體重在人類社會——尤其是肥胖率世界領先的亞美利加，到底意味着什麼。

雖然他在摩爾當中也可以說得上“瘦得像柴火”，但是誰會在意一個強大、邪惡、殘酷的魔法師每天吃的是營養套餐還是泡面呢？

所以他理所當然地把對方的示好當作是對自己的供奉。

他看見眼前的大個子用手指撓了撓臉頰，露出了略微有一些羞澀的笑臉：“嗯，作為回報，你能陪我說一會兒話嗎？”

哦，原來是交易。

庫拉心中“恍然大悟”，一邊點了點頭。

克拉克把庫拉點頭道動作當作同意，不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真的嗎？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點吃的來。”

“······我又沒同意。”

可惜庫拉說得太晚，旁邊的大個子已經跑了。

「他已經跑掉了耶。」

“不用你說。”

哼，算了。反正等他回來，本法師說不定已經坐夠走了，沒人在耳朵旁邊煩也挺好的。

要是他回來我還沒有走······嗯，正好有點餓了，在吃完之前就勉強聽他說一會兒話吧。

庫拉剛剛下定決心，就聽見旁邊傳來歡快的聲音：“我回來了！我買了一些包裝松餅、肉松面包、蔬菜餅幹，還有功能飲料，你喜歡什麼？”

？這麼快？

庫拉之前沒發現周圍有賣食物的地方——這很明顯，這條長長的堤壩附近并不繁華，至少他沒看見有賣零食的地方，而他周圍就是海水。

點點也感歎道：「他回來的好快哦。」

啊，糟糕。

看着這個孩子擡起頭來，眼中似乎流露出些許審視的表情，克拉克有些緊張。

他剛才光顧着想，餓着的小男孩該吃些什麼、會想要吃些什麼，該選什麼飲料，口味如何——然後忘記考慮這樣的速度是否合理了。

不過庫拉很快就放棄追究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低下頭，毫不客氣地随手撿出了一隻包裝袋。

克拉克心中松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始暗自奇怪這個孩子為什麼要在臉上畫奇怪的妝紋。

然後，他注意到對方纖細的手臂上有一片青紫，還有一些一些細小的傷口，其中比較深的一道似乎才剛剛幹涸。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你受傷了？”

之前庫拉隻有一半身體對着他，超人也沒有刻意用透視去看。

庫拉愣了一下。

什麼受傷？受什麼傷？

他順着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才反應過來這個傻大個兒指的是什麼。

哦，這好像是因為他當時跌出時空風暴的時候的“降落點”離地面有兩三米高，然後又順着防雨棚一路砸到了地上的時候摔出來的。

一些擦傷而已。庫拉其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問題。被卷入時空縫隙以後還能全須全尾地整個兒出來，已經是莫大的幸運。而且庫拉也不是正統的學院派魔法師，從小時候的流亡生涯、青年時期參與的各種戰鬥，一直到現在——他受過的大大小小的傷都是靠着魔法藥劑來調養的，實在去不掉疤就用别的藥劑遮掩。

庫拉怕疼，但也不覺得這種程度的傷需要哀哀叫喚着博取别人的同情。

再說，惡法師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而克拉克心中卻掀起了小小的風暴。

正常小孩子怎麼會臉上畫着奇怪的妝、一個人呆在海旁邊？

克拉克動了動嘴唇，沒有說“父母”，而是問：“你的家人在哪裡？”

他們為什麼讓你受傷、讓你獨自一人？還是說他們也有什麼苦衷？

“······”惡法師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糟糕了起來。他抽回了手，克拉克想拉住他，但是知道這樣可能會讓他緊張抗拒，于是輕輕松開了手。

庫拉惡狠狠地撕開了包裝袋，有幾片小餅幹飛了出去。

然後他随手抓了幾片往嘴裡塞。

克拉克打開了飲料的蓋子，遞了過去：“······喝點飲料吧，容易幹。”

庫拉冷漠地瞟了他一眼。

大個子小心翼翼地舉着飲料的樣子還有點可憐。

鑒于自己的嗓子确實很幹，在吃了幾片餅幹以後更加幹得發疼，惡法師決定大發慈悲原諒他的愚蠢。

他接過了飲料，但是出于法師高貴的矜持，打算過一會兒再喝。

克拉克小心地打量着慢吞吞地咬起餅幹來的孩子。

這個孩子大約一米二左右，身材偏瘦，身體似乎不太好。他的臉色明顯比手臂要蒼白，那是一種近乎于青灰的顔色——應該是某種粉底，不過在這個孩子下意識舔過嘴唇的時候并沒有脫落的迹象，不知道對兒童的皮膚是否會有損害。他的眼睛下方還有紫色紋路，配上略微肥大的衣服，讓這個孩子看上去像是一個小小的馬戲團醜角。還有，他之前注意到，這個孩子的眼睛也是紫色······而他并沒有戴什麼能夠改變眼睛顯色的小飾品。

一個奇怪的孩子。

一個奇怪的、需要幫助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