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晖三人是半夜回來的。三人順着刺客一路追過去,沒過多久就被領頭的發現了,本想着大打一場,結果領頭的壓根不戀戰,先用箭逼退了三人拉開距離,再甩出煙霧彈,等到厭惡散去人早已逃之夭夭。
蘇矜然氣得半死,一聽鳳予要審覺都不補了,抱着劍就站在旁邊當門神,臉色黑得尤甚鍋底。
聽完全程的鳳予沉吟片刻,轉頭去問被五花大綁的奸細:“那些人是你家主子派來的嗎?”
那人谄媚地回答:“不是。我家主子和昨夜木蒂被劫一點關系都沒有。”
“沒參與不等于沒關于,你早就知道不告知就是有罪。”鳳予慢悠悠道,朝盧玉潭一揚下巴,“先抽十鞭,拿地牢裡帶刺的鞭子。”
盧玉潭立刻撸起袖子躍躍欲試。那人叫了起來:“怎麼還不審就先抽鞭子,您問問,隻要您問了我什麼都說。”
“我問你作甚,燕山雪那厮于我就是個禍害。我早晚有一天弄死他。”鳳予淡道,眸子一瞥盧玉潭,後者幹淨利落一鞭子便抽了上去——奇怪的是那人被五花大綁居然還能躲閃,身子靈活得不似常人。
他邊躲邊問燕山雪喊冤:“冤枉啊殿下,我家主子一一片癡心照明月,實在是鎮國候他不守信用……”他話還沒說完,鳳予面無表情丢出一顆石子——那人猝不及防被擊中面門,疼得呲牙咧嘴,仔細看去卻好似在笑。
但緊接着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臉皮猶如火燒一般劇痛,随即臉皮便幹裂成一塊一塊,不由自主地簌簌脫落,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盧玉潭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燕山雪!!”
蘇矜然和顧晖四眼震驚:“他就是趙國太子!”顧晖忍不住仔細打量他——原貌确實硬氣端正,就是眼睛很邪,說不出來的詭谲感,仿佛隻要轉過身就會被他捅刀子。顧晖把它統一稱之為——蠍子眼。
鳳予淡道:“現在已經不是了。”
燕山雪臉上的笑意僵硬一瞬:“你比我想象中更慘,鳳予。”
“趙國至少還是燕氏當朝,你卻已經連皇宮的中秋宴都進不去了。”
鳳予巍然不動:“我過得慘你就沒被罷黜了?”
燕山雪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我不是來同你吵架的。”
“巧了,我也不是。找個顧衢不在家的機會頗為難得。”鳳予悠悠道,“我是來同你攤牌的,要麼你現在就回趙國,要麼我今日就殺了你。”
燕山雪沒有回答,而是緩慢地走了過來。他雙手被捆在身後,彎下腰隻用那雙蛇似的眼睛和鳳予對視:“你這張臉遠不如原本的相貌好看,但看久了還是忍不住讓人沉醉。這是你與生俱來的魅術嗎?”
鳳予就笑,不接他的話茬:“看來趙國境内你處境堪憂啊。”
“是因為謀略失誤,讓趙國十萬軍隊無功而返,還損失兩座城池嗎?”鳳予輕描淡寫揭穿燕山雪所有的僞裝,“人的外表是最不值得談論的東西。你以前從來不在正經事上颠三倒四。你當時說隻要見我一面就心甘情願地回去,現在你見到了,要麼回去要麼死。”
燕山雪臉色微沉,沉默不語。
他實在摸不透鳳予是怎麼笃定他被罷黜的——因為趙越兩國交戰,他雖被排擠罷黜,軍隊中卻仍有不少效忠他的人,為了不讓軍心潰散,他被罷黜之事保密,連甯霄月這個越國皇太女都無從得知。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趙國有鳳予的探子,但他這時候直接問,主動權就全落在鳳予手裡。
半晌鳳予道:“我要是你,現在就回去魚死網破。”
燕山雪冷笑:“我蠢嗎?”分裂國家給他國可乘之機。
鳳予一攤手:“不然,你就等着變成下一個我咯。”
燕山雪笑不出來。
鳳予的聲音裡充滿了蠱惑:“趙國軍隊裡不少人都是相信你才浴血奮戰的。很多人根本就不在乎打下多少座城池,滅掉多少國家。他們隻知道主子讓打仗,他們便上了戰場。”
“燕山雪,你以為忍辱負重默不作聲離開趙國就是為國盡忠了?你頭頂枉死的冤魂隻怕連太陽都能遮住吧?”鳳予示意蘇矜然給他解開繩子,須臾燕山雪揉了揉僵硬紅腫的手腕。
他不得不承認鳳予的話戳了他的痛腳,同時他心裡的不服迅速蔓延。他像沙漠裡的仙人掌,急切地想找到鳳予的弱點來充當自己的水源,這種感覺刺激得他頭皮一陣陣發麻,讓他仿佛回到當年坐擁十萬大軍和鳳予下棋的那天晚上。
半晌,燕山雪歎了口氣:“你赢了,我即日便會回去。”
鳳予淡淡一笑:“咱倆也算相識多年,你遭此大難,我送你一匹千裡馬算作賀禮。”
賀禮?顧晖忍不住轉頭望他,心道殺人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