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不作聲做旁觀者的盧玉潭看了這位名滿大江南北的紅水城小皇帝一眼,心說又來了一位把鳳予當神仙的主兒。
“你放心,文原不會讓發妻的幼子死在故鄉的。若想找他便來參加科舉吧。”鳳予說,“你的學問隻怕和顧晖那妮子差不多,教一個和教兩個也無甚區别。”
鳳盛瞠目結舌手指着自己:“你讓我這個叛賊去科舉!!”
“有何不可,讀書做學問以後才不至于被文肅嘯這種人騙,才能找到蛛絲馬迹救回文鹿安。”鳳予淡道,“隐于人後耍小聰明非君王之道。”
鳳盛被說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咬牙道:“成交!”
鳳予滿意地點頭:“你先回去,别回泰和公主府了,和他們二人一起回去。”
烏芯撇着嘴轉開頭,毫不掩飾對鳳盛的嫌棄和不滿;好在盧玉畢竟潭年長些,一左一右半哄半就地拉着兩個小孩兒走了。
鳳予走向茅草屋内一直與世隔絕沉默寡言如頑石的男人——崔青雲。男人是這座茅草屋的主人,他已經脫下了沾血的衣裳換上了粗布短衫,古銅色的皮膚,短紮的胡須和凹陷的眼窩都能看出常年勞作的辛苦。
與當年“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小少爺簡直判若兩人。
夜風嗚嗚吹過落下一片綠葉,崔青雲将綠葉接在手裡緩緩歎息:“若許春風吹葉綠,可否許我再少年。阿予多年不見,想必受了不少苦。”
鳳予笑了笑:“确實不怎麼如意,但萬幸沒死。”
崔青雲就樂,樂着樂着又深覺悲涼:“我以為你把我忘了。”不隻是鳳予,他以為全世界都把他忘了。
“我娘死後小舅舅怒不可遏,甚至想把鳳氏皇族全殺光了,就留你一個給我當皇後。”崔青雲說到這兒自己都覺得可笑,最可笑的是他小舅舅真的覺得此事可行,殺了皇族,留下民心所向的七皇子,過了兩三年鳳予生下崔氏和鳳氏共同的血脈,還有誰能動蕩崔青雲的皇位。
鳳予失笑。
“不過這些如今都不重要了,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崔青雲把幹淨香甜的紅薯遞給鳳予,“我如今也沒什麼利用價值,京城也沒什麼人記得我。今日你來,暫且把酒話家常吧。”
崔青雲仰頭喝酒,一抹嘴:“我喝酒,你就喝兩口熱茶吃吃紅薯。”
鳳予笑罵一聲:“你個酒鬼!”
鳳予陪他待到半夜,崔青雲喝醉倒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着“對不住”,對不住誰呢?恐怕連崔青雲自己都說不清楚。鳳予給他蓋了被子,自己也拿了毯子回屋睡了。
清風無聲,一夜好眠。
翌日,鳳盛在烏芯的幫助下換了張臉,堂而皇之地和顧晖一起學習。鳳予解釋他是自己的遠房親戚,也想來科舉。
顧晖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她隻要不傻就知道這遠房親戚籍貫肯定在紅水城。
“與其讓他躲在暗處,還不如讓他在我眼前。”顧晖如是說。
鳳予贊揚笑道:“不錯,有進步。那你倆便就此事的利弊寫一篇論,八百字文即可。”
“啊?”顧晖茫然。
“哼!”鳳盛冷笑。
“你哼什麼?”顧晖登時怒道。
“你管我哼什麼?”鳳盛扯着嘴。
顧晖簡直咬牙切齒,也不知鳳予看中他什麼,一個叛賊分她的書桌不說還分她的夫子。鳳予本該是她一個人的夫子!
“行了,别瞪了。快看書,看完了挨個上來背。誰先背完有獎勵。”鳳予笑笑。
顧衢一大清早就上朝去了,眼看着到了散朝時間還沒回來,隻拖人帶回消息“侯爺說有事,請夫子不必餓着肚子等他”。于是三人就圍坐着吃過午膳,其間倆小孩兒像身上長了跳蚤。
鳳盛小聲嘟囔:“果然世事無常。”昨天還喊打喊殺,今日就坐在一起吃飯了。
顧晖難得深有同感。
吃過飯鳳予靠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他氣血不足中午總要歇一會兒,顧晖和鳳盛巴不得他睡久一點自己能少學些,于是都不約而同放輕了動作,沒等過一炷香,劉大就進來。
“盧夫子。”劉大小聲說,“十大名士的名單出來了,侯爺想問您這裡面看中哪個,他去綁回來給小姐寫舉薦貼。”
鳳予按住抽痛的太陽穴:“他是土匪麼?讓他趕緊回來别丢人。”
“是。”劉大居然就這麼答應了。
鳳盛見狀小聲道:“都這樣了,懷上不是輕而易舉。”他被自己的話吓了一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看顧晖也滿臉的不自在又心生惡意:“你馬上就不是顧衢唯一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