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夕陽悄然落下之際,暮色溫柔地将過半枯黃的山林擁入懷中。倒影在天邊的晚霞如薄紗般自天邊傾斜,透過疏密不一的枝葉,在地面灑下斑駁的光影。
在一處足夠掩人耳目的山洞中,謝泉清雙目緊閉,盤腿打坐。偌大的汗珠不斷從他的頭頂滑落,他面上的表情也愈發難看。盤踞在心間的氣息得不到舒緩,以緻整個丹田一直處于紊亂的地步。他雖已至劍心之境,或許對于别人來說是一種幸事,與他而言,反倒成了身子的一種累贅。藏匿在身子裡的毒素好像一下子被徹底勾起,如一把烈火随着他功力的增長,這把烈火燃燒的更甚。
自昨日夜間他被那人帶離困境,一路前行,直至安全的地界。那人将他狠狠地扔在地上,疼痛感襲來的那一刻,寒風将至。他下意識地蜷縮着身子,側躺在地上。
隻聽那人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打量着他道:“你雖則有幸獲悉《華陽冊》上玄道,下詭策二卷,功力精進如此,劍心之境?殊不知天下大道,仙家百境,越是登高望遠者,往往越劇危險。若不能因此摒棄雜念,困其方圓之地,道者,劍者,為道?而為百姓?一念之差,大差徑庭。”
“我雖今日出現救你一命,也不過是故人之情,唯恐因《華陽冊》再造孽緣。但此後是福是禍那就全看你自己造化了?”
造化?
他自己的造成嗎?
謝泉清自持自己沒有這般好運。
話音落,又至的風聲掩蓋了遠去的腳步聲。謝泉清好像再次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他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天空間隐隐有着些許水滴灑落,一滴滴落在他臉上,穿透他單薄的衣衫落在他身上。他才悠悠轉醒,撐着疲倦的身子緩緩站起身來。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周遭竟不知何時泛起霧。
唯恐玄月門和天鸢之人再度找了上來,謝泉清隻能就近尋找一處隐蔽之所。想着,能不能先把藏匿在體内的毒素逼出來。實在不行,他也應該讓自己如今這副身子尚存一戰之力。
否則,他才是要徹底葬身在這無名之地。
此刻,謝泉清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現實與秘境中來回遊走,仿佛下一刻一睜眼又回到那個昏暗看不清周遭的地方。還有那個懸崖之上的老者,那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
《華陽冊》,難道又是因為《華陽冊》嗎?
即便是心底隐隐有了事情的答案,可終究是還需要很多事情進行佐證。
突然間,又是那一種不穩的氣息直沖丹田,他尚未徹底将一切安撫,就再度被打亂。眉頭愈發緊皺,交錯的手掌開始微微顫抖。随着胸口被猛烈的撞擊,刺骨鑽心的疼痛感襲來的那一刻,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鮮血滴落在一旁的石塊上,順勢地滑落地面。謝泉清倒是突然清醒,看着地面上的黑血,指尖下意識的攥緊胸前的衣衫。他倒是沒想到,墨蠱君所下之毒竟與此毒呈現明顯的排斥。
他記得江湖之上的傳言,墨蠱君豢養的小東西至陰至邪。而此毒……難不成他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錯的。修道行劍者,身中毒素以内力置其排除體外。自己這毒竟然能随《華陽冊》而增長,那必是至陰至陽。竟然這樣,那他倒也尋得了真實可靠能控制此毒的辦法……
隻要是可控的,那一切便還有轉圜的餘地。
心底既然有了打算,不管成功與否都快要尚且一試。謝泉清當即再度盤腿打坐,記得昨夜那種被牽制的感覺就是在他重傷之際,體内功法示弱之際,占了上風。既然如此,那就從這種時候,再重新來過,争取這一次徹底解決對戰中毒素再度入侵緻其不堪抵抗的情況。
謝泉清再度進入劍心之境,企圖隔絕外界的幹擾,隻此一心。卻不料就在這個時候,葉片沙沙作響的洞口外,一道身影赫然是出現在這裡。他的身子越過自崖壁延伸而出的枝條,迎着月光邁步上前。
手還剛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謝泉清就猛然睜開了雙眼,緊接着就毫不客氣的給了那人一擊。來人見攻擊倒也不躲避,反而是順着他的意思,在他手伸出的那一刻抓住機會反手握上他的手腕。砰的一聲自幽暗的洞穴蔓延開來,而這些卻未傷來人分毫。隻是化作一陣風拂過他單薄的衣裳。
謝泉清想要掙脫,可來人的手勁卻是極大的。僵持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來人很明顯占據上風。他趁其不備一把将人拉進,指尖停留在他脈搏上。“幾日不見,我家阿醜這功夫見長呀!”
是宴不臣!
在聽到熟悉的聲音,謝泉清緊閉的眼眸倒是放下了戒備。
宴不臣:“隻是這,看起來倒是不盡人意?需不需要本座幫忙?阿醜若是開口,那本座可是一定會幫的。”
謝泉清并未搭話,隻是在掙脫他的束縛後,默默來到一側繼續沉靜打坐。
見狀,宴不臣倒是明白了大半,都說習劍者進入劍心之境後,能達到劍心通明,人劍合一。甚至更有甚者,能在此基礎上達到一個更深的境地,那就是元神入境,而身形卻能察覺到外界之景。隻是這樣一來,對闖入者的要求更加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