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紅藥咬緊牙關,并不搭腔。
“你今晚去了彌陀寺,是不是?你說,我的情報,對不對呢?”
“不對,你說得不對。王亞離根本沒有死而複生,也沒有重出江湖。”
蓑衣人不說話了,馬蹄在青石闆上敲出笃笃的悶聲,翟紅藥的馬原地轉了一小圈。
“你說謊。”蓑衣人靜靜道,“自從我告訴你王亞離重出江湖之後,你便一直領着喜子四處奔波;今天你遇見了那幾條鬣狗——平日裡,你絕不會把他們的話當真,但是這一次,你連問也沒問,便循着他們的指揮,糾集人馬,趕去了彌陀寺。”
翟紅藥咬牙不語,令得蓑衣人更加志得意滿起來。
“但你們吃了個閉門羹,彌陀寺不準你們搜查,是不是?我看見你們灰頭土臉地從彌陀寺出來,屁股都沒坐熱乎!”
“你——”
“但這是好事啊!翟小旗!若不是真有王亞離在那裡,你為何會吃閉門羹呢!”
蓑衣人的語氣突然急促起來;相識以來,翟紅藥從來沒有從他的話聲中聽出一丁點的呼吸聲——他的武功令他捉摸不透,幾乎真如這蓑衣人自己所說:是一隻孤魂野鬼;可這時,翟紅藥聽出了對方急促的喘息,仿佛是受了什麼傷,又像是某種隐痛開始發作。他不由得狐疑起來,便存了試探的心,狀似不經意般問道:“照你所說,王亞離已經失蹤多年,你是怎麼知道他會重出江湖的?”
蓑衣人的喘息和情緒似乎都在一瞬間停止了。翟紅藥心中暗恨,是自己問得太急?
橫豎他對蓑衣人從來都是一無所知。
“我自然有我的消息來源。”他的語聲又變得低低的、輕輕的,變回了那隻誰也捉摸不透的孤魂野鬼,“你隻要知道,王亞離,已經在你的手心裡了。别讓他再跑了。”
說罷,道路盡頭的影子疏忽散去,如同一片秋葉揉碎在風裡,遍尋不見。
翟紅藥拍了拍□□棗紅色高頭大馬的脖頸,不知道是在安撫它還是在安撫自己。“除蠹”已近結束的當下,王亞離緣何還活着?
王亞離死的那一年,他還沒有叛出師門。
那驚才絕豔的少年死訊傳來時,江湖震動,整個武林為之悲恸,那年他也才十二歲,還是想要拽師父的袖子又偷偷收回手的孩子。十六歲那年,他同死去的王亞離一樣的年紀,終于抓住了最後一次“棄暗投明”的機會,條件是,先保住師父的命。
“哈哈,你們這樣的小門派……”那時的小旗咧嘴一笑,“就算你不說,也沒有人會去清剿的。”
他茫然地站在日頭下,第一次感到原來太陽可以如此刺眼,如此灼熱,令他渾身都跟着刺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