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以康祁之前的推斷,打更人應是看到燭火才會找上他。現在是什麼情況,他就不太明白了。
空間狹小,又沒有别的出處,他們除了屏住呼吸,小心未知的危險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人越緊張,對時間的感知就會愈發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處微弱的光終于逐漸明亮起來——要到了。
康祁此刻更是精神十分集中,隻等一出去就做好應對危險的準備。他繃緊身子,呼吸無意識的放緩,像是一隻狩獵的豹子。
直到平台停穩的刹那,康祁才驚覺似乎哪裡不對勁。
太黑了。
他們下井之時尚早,雖然在下面呆了不少時間,卻也不至于到了晚上。而且剛才平台上升過程中,頭頂分明是有光的,此刻卻全然一片漆黑。
奇怪的是,在康祁的感知之中,并沒有由亮到暗的過程,像是在他意識到的前一瞬間黑暗才突然襲來。
但是若說沒光,倒也不是很确切。地上其實還是有一圈蠟燭的,隻是光亮微弱,若有似無。
康祁看到地上的蠟燭,一瞬間汗毛都立起來了,手不自覺握緊。胡應自然不知情,康祁隻說過小心蠟燭,卻沒細講過發生了什麼。然而看着康祁如臨大敵的模樣,她也不禁咽了口水,莫名緊張起來。
面前的椅子突然開始轉動,康祁吓了一跳,拉着胡應就往記憶中門的方向跑去,背後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聲音忽遠忽近,好似在耳邊,又好似天外來音,虛無缥缈。
康祁深呼吸一口,控制好面部表情,裝作無事發生一般轉過身來。
那椅子剛才分明在向後轉動,此刻又不知何時轉到了面向他們的樣子。上頭坐着一個人,姿勢與康祁第一次來密室的時候所看到的異怪相似極了。可這人身上穿着魏九陽的衣裳,吐出的聲音也來自魏九陽本人,語氣卻詭谲非常,與打更人如出一轍。
康祁還沒忘記自己是扮演者,不能在原住民面前暴露身份。
他扯了扯嘴角:“……不知不覺中天色便暗了,這就打算回房了。”
“打更人”卻不像第一次遇見那般好應付。他聲音帶了些疑惑,又好像是明知故問:“竟是這般嗎?我倒還以為你們是在找什麼東西,顧不上眠呢。”
這卻叫人怎麼回話?他們确确實實是在找線索,這打更人究竟是知道還是在詐他?若是知道,那何必多問這一句?若是詐他,對打更人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康祁心思急轉,面上卻露出些懵懂和茫然:“您這是哪裡的話?府裡竟是丢了什麼物件麼?您不如與我好生講講,我也好幫忙尋上一尋。”
“打更人”一時靜默。過了半晌,雖沒有再響起說話的聲音,“魏九陽”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三步并作兩步跳到康祁身邊,笑呵呵地說:“怎麼樣?吓到了吧?”
這番發展是康祁從未想過的。他沉默一會,也笑着回應:“是被吓到了。”
屋裡頭紅燭滅了,窗外依舊是夜晚。
念及胡應不知何時又得回到大榕樹身邊,他們便打算先将胡應送回去再做打算。
好在府中四處都有燈籠,是何二大婚之時挂的,鮮紅欲滴,該是很喜慶的模樣。然而府中沒有人,倒看起來恐怖得緊。
他們一路走回大榕樹,魏九陽自從椅子上起來之後,便一直歡欣雀躍,不知是不是方才吓到了康祁,總之異常高興。走路蹦蹦跳跳,還哼着不成調的曲子。
胡應從在密室開始,就一直拉着康祁的衣袖,一直到三人快到達目的地都沒有松開。看着魏九陽在前方精力充沛的模樣,康祁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他有心想問胡應是不是方才被吓壞了,然而對方卻搶先一步開口問道:“你知道他方才為什麼隻問你,不問我?”
奇怪的問題。
不等有所回答,她彎了彎眼睫,嘴角咧起:“因為我是死人啊。”
話音剛落,她就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胡應之前就說過,她在副本裡的身份是隻鬼,因此她現在自稱是死人倒也沒什麼問題。然而康祁總覺得她這話還有别的含義,甚至于說,剛才說話的,真的是胡應本人嗎?
他又看了眼魏九陽的背影。
——現在這個魏九陽,也是本人嗎?
等到大榕樹後,魏九陽才停下來。他四處探頭探腦看了個遍,沒看到胡應的身影,這才疑惑問道:“她人呢?”
康祁無奈回答:“剛才就消失了,應該是到了晚上已經回樹上了。”
魏九陽面色有一瞬間的陰鸷,又很快掩飾下來,轉頭笑吟吟說:“那怎麼辦?我們也回去休息?總不能大晚上在外面跑吧。”康祁對此表示贊同,他們倆又結伴各回各屋。
其實現在并不算是晚上,康祁心裡清楚,因此他也沒什麼睡意。
很明顯,這會的時間又開始不對勁起來。他之前總覺得時間是被“剪”掉了,所以他才會莫名其妙、沒有任何征兆地跑到了何二大婚的日子。然而這次又出現了時間錯亂,跟之前情況卻不一樣。
之前那次是時間以及空間都發生了變化——他在同一時間到達了大婚當天,并且出現在了婚房門口。方才卻唯獨時間從白天到了晚上,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始終處于升降梯之中。
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