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椅子上坐起身，稍微活動了下因為冰冷而略微有些僵硬的四肢，道：“走吧，我們去庫房。”

其實康祁并不知道庫房在哪。

但是早上看到的小厮正是要去庫房辦事，大緻推了下方向，三個人便順着找過去。好在何府雖大，布局卻規規整整，并不錯綜複雜。在胡應快要走不動時，總算找到了地方。

意料之中的，這裡也沒有人。

魏九陽率先進去，門沒有鎖，他很輕松就推開了。屋内到處都是些珍貴的财物或文書字畫。離門最近的地方擺了幾個大箱子，上頭貼着字條，寫着“羊膚”二字。康祁攔住就要去掀蓋子的魏九陽，反而在四處打量了一下，最後找了把看着便十分昂貴的寶劍，一下劃開封條，然後将箱子蓋撬起。

胡應站在旁邊，伸長了脖子去看。

隻見裡面放着的全是層層疊起的布料。這布料不似他們見過的材質，顔色也十分統一，隻是在昏暗光線下看不太出來。

魏九陽便又找來一根長棍，小心挑起一張，帶到門外去就着光瞧。

“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布，你看，還是肉色的呢。誰用這顔色做衣服啊。”他在外面吐槽道。

這時另外兩人也走出了屋子看，然而魏九陽沒有等到人回應他。

康祁沉默着，離得遠遠的。胡應則一臉難以言說的表情，也不說話。

氣氛一時變得詭異起來。

魏九陽：“？”

大概是不忍心，胡應隐晦地暗示道：“這玩意有點晦氣，你還是放回去吧……”

魏九陽把布放了回去之後，三人便立刻離開了這裡，又回到梓園。一路上康祁依舊沒說話，隻是步伐急促，全然不似平時。

胡應看魏九陽還是沒明白，于是問道：“你知道人皮書嗎？”

“知道是知道。聽說一些很厲害的巫術就寫在人皮書上面。你提這幹嘛，怪滲人的。”

她搖搖頭，沒有解釋，背起手走出了個老夫子的神态：“哎呦，你說拿這做巫術書就算了，怎麼還有人把它往身上穿呢，是吧？”

魏九陽一下頓住了，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打擊，過了好半晌才有所動作。他緩緩捂住自己的臉，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嗚咽。

“老夫子”則在前方哈哈大笑。

大概是受到這樣他們倆的感染，康祁難得心情舒暢了些。

然而好事不長久。

這樣輕松的氣氛沒有持續多久就迫不得已宣告結束——梓園水井邊躺了一具新的屍體。

魏九陽自認要擔起認屍重任，于是慘白着張臉慢慢踱過去，又愁眉苦臉踱回來。

“是表妹。”他說。

然而據魏九陽在井底的見聞，“表妹”就算不是幕後黑手，也與其有不少聯系，無論如何也不該這會兒死了。這樣一想，死的隻會是“真表妹”，也就是玩家。

康祁走近了些。

屍體看着像是才死不久，身上還帶着水，衣服也是濕的，口鼻處有些白色泡沫。縱然康祁不曾學過驗屍，也知道這是溺死的痕迹。除此之外，屍體周身還纏了幾圈紅色和白色的布，此刻挂滿了水，沉甸甸散在一旁。魏九陽總覺得這布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看到過，再加上那“羊膚”的事，更是不願細想。

他一時有些惆怅。短短一天時間，他已經看到過兩次死人了。何二倒罷了，表妹卻是跟他一同進城的，頗有些同病相憐之感。這樣怯懦的小姑娘，跟人說話的時候還會腼腆着笑，雖然膽子小，可魏九陽自己也沒膽大到哪去。

他隻是覺得這樣死去未免太容易了些。

魏九陽尚還沉浸在悲傷之中，康祁卻很快将自己抽離出來開始思考。

想到白日關于書房大火的事，他若有所思，問道：“在你眼裡屍體是什麼樣子的？”

魏九陽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等康祁又問了一遍，他才恍惚着回答：“像一個……像一個大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