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璧原地徘徊,一璧下定決心。
辰時三刻,一行人啟程趕往白鹭書院。
賀景、霍铮兩兄弟策馬走在前頭,宋知韻主仆乘車緊随後方,孟康騎馬墊後。
出了城,路面逐漸狹窄,前行的速度随之放慢。
宋知韻倒無所謂,一手捏糕點品味,一手托話冊子看得津津有趣。
“你别光顧伺候我,你也嘗嘗。”她分神睇了眼雲舒,關切道。
雲舒搖頭道:“都是将軍對您的心意,奴婢不敢僭越。”
“你這傻子,這又是什麼稀奇玩意,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她笑着放下書冊,自琳琅滿目的食物中挑出由府裡帶出來的裝燒雞的盒子,丢到雲舒懷裡,“肚子咕咕叫喚一路了,你不嫌煩,我煩。趕緊吃,一點别剩。”
雲舒實在餓,到底敵不過美味的誘惑,拆開大吃大嚼。
宋知韻心甚慰,笑道:“要不說你傻,人家區區一點小恩小惠,你就重視得不得了,我、我就不會。”她斂笑,神色深沉,“莫說吃的玩的,縱金山銀山捧到我面前來,我也得考慮考慮。”
“您……”雲舒費力吞下一口雞腿肉,“您得了吧,誰不知道您在家時,日日抱怨月錢不夠花,隔三差五到少爺那兒……”
“食不言寝不語,沒規矩。”被當衆拆台,她下不來台,瞪了一眼雲舒。
雲舒口服心不服,撇撇嘴接着享用美味。
搖搖晃晃近兩個時辰,白鹭書院所處的西山現出全貌。
正值春日,翠色漫山遍野,綠油油之間,幾座山峰屹然拔起,于雲層相接,好一派仙境。
白鹭書院便坐落于北邊的山頂上,登頂石階一眼望不到盡頭。
雲舒隔簾瞻望,被這景色所震撼,不由自主向宋知韻分享:“姑娘,您快看,好陡峭的山,一路爬上去,估計沒有兩個時辰摸不到頂。”
一片靜谧。
雲舒抱着疑惑,回頭一瞧,宋知韻斜枕着車璧,眉眼安詳。
欲出言,簾栊乍然被打起,探入一道修長的身影來。
“将……”
霍铮一搖頭,示意不要出聲,他則慢慢移進來,雙手攬住宋知韻的腰身,将人抱出去。
整個過程,輕巧到好似從未發生過。
賀景站在馬前,觀摩了全程,笑容不住放大,悄聲對身邊的孟康說:“大哥這是打算抱大嫂上山嗎?”
孟康嘴幾乎咧到耳根後頭:“隻要夫人中途不醒,漫說兩個時辰的山路,便是再有兩個時辰,将軍也能堅持。”
雲舒下來,發覺二人嘀嘀咕咕的十分可疑,故靠過來一聽究竟。
聽罷,心感擔憂道:“山路艱難,将軍萬一支撐不住,把姑娘跌了摔了可怎麼好?”
孟康不以為然,挺着腰子道:“雲舒姑娘也太小看将軍了。将軍可是在戰場上身負重傷,一劍砍下敵将首級的人物,莫說一個夫人,再來五個,将軍亦不在話下。”
賀景被霍铮的光榮事迹所吸引,眸間光彩四溢。
打從上回孟康不請自來内院後,雲舒就對他心存意見,認為此人着實魯莽無禮,今又聞其言語之間似有輕慢宋知韻之意,十二分的不痛快湧上心頭。
因冷哼一聲,賭氣走開。
孟康摸不着頭腦,請教賀景:“我說錯什麼話了嗎?雲舒姑娘怎麼瞪我呢?”
賀景一樣毫無頭緒,攤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話分兩頭。
霍铮有意獻個殷勤,然宋知韻還算警覺,在雲舒等人争執不休的間隙,猛然驚醒,仰視着上方分明的臉部線條,呆怔半晌,忙忙掙紮下地,退避三舍。
“你……你這是作甚?”胡亂整理衣衫的動作,透露出她此刻慌張的心情。
霍铮面不改色道:“夫人體弱,山路艱險,不若由我背你走。”
“這麼說,卻是我錯怪你了?”宋知韻的語氣,如她的表情一般,荒誕不經。
他一時無言,瞳底劃過不解,宛若一個懵懂無知的孩童。
她頓覺氣逆,胸腔中落下一顆頑石,咬着一口銀牙道:“将軍雖是好意,總該提前打一聲招呼,不明不白的算怎麼回事。”
孟康、賀景被這廂的動靜引來,真真替霍铮冤枉。
明媒正娶來的夫人,連碰一根手指頭都不行……上哪說理去?
然而,霍铮再一次低了頭:“夫人既不喜歡,我改就是了。”
宋知韻宛如熄了火的炮仗,所有不順隻有往肚子裡咽,半個字也拿不出口。
好半天,憋出一聲無可奈何的笑,及兩個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