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清晨,一縷陽光穿過樹枝縫隙碎碎地灑在地上,幾片葉子上還遺留着昨夜的雨滴,晨光灑照枝頭反射出光潔瑩瑩,一顆顆像是閃爍的小水晶。
雍正下朝回來途經梅園停頓了一會,目光定在那朵朵綻放的紅梅上,經一夜雨水潤灌,花瓣上點點雨露晶瑩潔亮,顯得更加嬌嫩。
蘇培盛以為皇上有興緻賞梅,便想着開口說幾句好聽話,當他擡頭看清他的面容險些被吓了一跳,此時的皇上似乎不再是那威風凜凜、雷厲風行的帝王,倒像是一個受到挫敗無法自控的平凡男人。
他疑惑了一瞬,不敢再多嘴,規矩的退後一步。
養心殿内,那放着不動的飯菜豐盛地擺了滿滿一桌,雍正回來并未用早膳,他站在窗下,眸光一直定在窗外某一處,一向冷酷淩厲的他,臉上竟多了幾分的頹然悲涼之意。
這時,外頭有個小太監托着托盤戰戰兢兢立在門前,低聲說道:“皇上,奴才奉皇後娘娘的命令,來給皇上送湯藥。”他聲音很輕,知道皇上不喜歡喧鬧,也不敢過于大聲。
雍正沒有出聲,蘇培盛斜眼睨了他一眼,便自作主張的走了出去。
小太監向他彎了彎腰,恭敬道:“蘇總管,皇後娘娘憂心皇上龍體,這才特地命禦藥房一早煎好了藥,并由奴才親自伺候皇上服藥,直到皇上痊愈為止。”
蘇培盛接過了湯藥,肅聲道:“這交給本公公,你回去跟皇後娘娘複命就行。”
小太監猶豫着,還是急急說道:“蘇總管,奴才沒看到皇上喝下藥,皇後娘娘若是細細詢問,奴才不好答話。”
蘇培盛不耐的橫了他一眼,闆着臉道:“該怎麼說就怎麼說,這還要本公公教你?”
小太監被兇的心驚膽顫,低頭慫腦道:“是,奴才知道了,奴才這就回去。”
“去吧。”蘇培盛一甩佛塵,輕哼一聲,昂着頭轉過了身,進殿後很快換了一副奴才嘴臉,低眉垂首道,“皇上,這藥是皇後娘娘差人送來的。”說完好一會兒,見皇上絲毫不理會那碗藥,又擔憂的說道,“這藥皇上得喝啊。”
雍正回眸,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湯藥,随後語氣平淡說道:“放下。”
蘇培盛放下藥,立即朝一旁的宮女使了一個眼色。
有他暗示的眼神,宮女膽大了不少,小心捧着藥盞,用勺子撥了撥藥湯,見已不燙,才恭敬的遞上,“皇上,奴婢伺候您喝藥。”
聞言,雍正将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目光宛若利劍一般似能将人射穿。
他冷冷的盯着她,既不去接湯藥,也不說一句話,這迫得她的手越發抖得厲害,身子頹然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上。
蘇培盛接觸到雍正的目光,也跟着跪了下來,驚惶道:“皇上,這是奴才的主意,奴才該死。”
“你們把朕的話當成什麼了?”
會錯聖意,蘇培盛覺得自己即将腦袋要搬家了,他伏低身子說道:“皇上息怒,您不能生氣,别氣壞了龍體。”
而那個小宮女手中的藥碗也在此時落地,打翻了湯藥使她更是惶恐,伏地磕頭不止,“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雍正将目光從他們身上收回,掃了一眼滿地碎瓷,這不怒而威的神色已讓滿殿的人不由懾伏。
“皇兄。”
一道清朗溫潤的聲音打破了殿内死寂的氣氛。
十三爺進來見這狀況,不知是怎麼回事,隻是怔怔的看着。
良久後,雍正神色平靜許多,“随朕出去走走。”
蘇培盛一聽,輕輕的呼出了一口氣,忙起身把地面收拾幹淨,又麻溜的跟了出去。
走了一陣,十三爺轉頭看了看雍正,見他眸色黯然,他眼神複雜卻又帶着些許的不解,“皇兄是怎麼啦?”
雍正停下腳步,一轉身,連背影也是傷感的,絲毫不掩飾自己凝重的神色,“縱然朕做了皇帝,世間還有些東西是朕得不到的。”陽光和煦的照耀着,透過稀疏的枝桠灑在他冷酷的面容上,他幽幽道,“有些事即便是錯的,那就讓它一錯到底。”
十三爺越發聽不懂他的話,順着他神思不定的眸光望去,輕聲問道:“皇兄有心事?”
望着遠方,雍正黑眸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旋即邁步朝那個方向走去。
他什麼都不說,十三爺茫無頭緒自個兒犯起一陣嘀咕,見他往琉璃小築那邊走了,他滿腹疑慮的跟了過去。
剛到門口,滿院子的奴才立即跑過來磕頭見禮,皇上第一次大駕光臨令他們又怕又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