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蕭蕭,夜色越發沉了下來,挂在檐角的那盞八角燈被風熄滅了,使周圍宮殿沉入黑暗之中。
白初念悄悄的潛入了雍正的寝殿,隻轉了一圈便發現了那十二幅美人屏風。
她面色微怔片刻,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畫中的女子,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那每一副畫中人都像是從自己記憶裡走出來的,清晰地印在寬大的屏風上。
這眉眼,這神态,這清麗的容顔,簡直和她一模一樣。
那些年在宮中,她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與她相似女人,這畫像裡的女人又會是誰呢?為什麼會酷似與她?
細看,那畫中女子身着淺綠色漢服,閉着眼睛坐在海棠樹下,微仰着頭無憂無慮的曬着太陽,柔和自在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那微笑很是傳神,和真人幾乎無異,連發絲最細微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而另一幅畫中,一襲紫衣少女手指輕拈一朵海棠花,垂着眸子笑容爛漫,臉上的神采是那般的随和,那般的與世無争,隻看一眼都會覺得清甯。
十二副畫中的女子相同之處是那一抹俏皮靈動,頃刻間,恍如隔世的記憶陡然翻湧出來,這屏風裡的美人就是她在博物館裡所看到的畫像,那個跟自己長的相像的畫中人就是她。
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這畫像裡的女人就是她,因為在這個地方沒有人跟她長得相似,也沒有誰知道她喜歡海棠花。
看的久了,不知為何,她越發肯定她的身分,覺得這畫中女子就是她自己,隻是不明白這些畫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怔怔的立在原地很久很久,細細看着每一幅畫,仿佛已經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不知何時,從外殿緩緩走進一個身影,她擡眸,難以置信的凝着他。
他就站在那裡,深邃的眼睛明亮深沉,許久後,他一步一步朝着她走去。
她瞳孔微縮,眼神充滿疑問,感受到他周身的冷意漸漸散了去,氣氛卻變得凝重了幾分,這讓她覺得腦袋也跟着很沉很沉,幾乎要擡不起來。
恍然中,她清醒了過來,這是他的寝宮,這是他的畫,這畫中的女子不會是她,絕不可能是她。
見他始終沒有發怒質問自己,沉默了好久,她神色平靜的從他身邊走過,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現一樣。
走在長巷樓閣之間,宮牆殿宇高聳,仿若都在她眼前微微輕晃着。
直至此時,她才發現這宮道是這麼的清冷,這麼的漫長,仿佛走一世都走不完。
月色當空,她駐足,回過頭望着養心殿外的長廊,黑夜裡,那一處燭火輝煌,她愣愣的看着,不覺中,臉上流淌着一連串的淚珠。
風吹過樹梢,葉上的一滴霜露落在了她的睫毛上,她微閉了眼睛,露珠混着眼淚順着她精緻的臉頰滑落而下。
身後一人凝着她嬌小瘦弱的身姿,看到她哭,他想上前安慰幾句,卻又害怕得到的是拒絕,惹來一頓怒罵。
白初念好似感覺到身後人的存在,她轉過身,目光淡淡的看向他,“你跟着我幹什麼?”
“我隻是……”他的心非常慌亂,仿佛一隻亂蹦亂跳的小鹿一樣急不可耐,臉通紅的連說話都接巴了,“我隻是……被一派美景晃了眼,一時走了神才走到了這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隻要見到她,一記無所适從的感覺劃過他的心頭,讓他不能鎮定自若。
白初念轉過頭,眸光投入到了那深幽曲折的夜色中,“不是皇上讓你來跟蹤我的?”
看着她單薄的身子,拉錫心頭莫名湧上一陣燥意,想說的話始終說不出口,緩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皇上不是你想的那樣。”
白初念聽着一聲冷笑,擡眸凝着他,“他是哪種人,我很清楚。”
望着她擡起的面容,拉錫卻是深深的皺起眉頭,“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看着她微微發抖的身子,他目光一沉,又肅然道,“總有一天,你會發覺皇上不是你想的那麼無情無義,也不是你看到的這樣不近人情。”
白初念深吸一口氣,雙眼注視夜空,出神似的凝想着什麼,“不用你來告訴我,你也用不着跟我說這些。”
拉錫靜靜地看着,任憑着她的愁思散盡去了那夜空之中,“那你是不生氣了?”
“有什麼好氣的?”白初念側過頭,緊盯着他的臉龐,唇邊溢出一縷似笑非笑,“我會因為什麼生氣?又會因為什麼不生氣?”
拉錫走上前一步,“你真不明白嗎?”
白初念一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暗沉的燈光灑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她抿了抿嘴唇,緊緊盯着高大俊朗的他,他飛揚的劍眉如出鞘的寶劍,冷厲的眸中卻帶着絲絲溫柔,就是這一絲柔和的氣質令她開口懇求道:“你可以幫我出宮嗎?”
拉錫吃驚地望着她,愣住了一會兒才問道:“為什麼你一定要離宮?”
她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沒有意義,我不想留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