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燭光輕微搖曳着,養心殿内隻剩下兩個人。
白初念在這涼冰冰的石磚地面跪了一個下午,腿早沒了知覺,看着閉目沉思的雍正,她不知他會讓她跪多久,真若跪到天亮,她想自己的雙腿說不定也會廢了。
身體的寒冷與腰間的酸痛令她想起十幾年前在貝勒府佛堂罰跪的情形,那漫長的一夜不眠不休,第二天還要繼續當差,這讓她現在想想都受不了。
她把目光再次鎖定到禦案前,見雍正已睜開了眼睛,他冷酷的臉上神思悠遠,好像在追憶什麼。
他沒有叫她起來,也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麼目光冰冷凝着她。
她同樣望着他,那一身龍袍襯得他冷然穩重,有一種飛揚淩厲的霸氣,讓人一見心生畏懼。
許久後,她轉過頭,望向窗外的夜色,眼神無波無瀾。
“下去。”
她直挺挺的跪着,這話猶如一記響雷直穿耳膜,回轉過身來,他已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此時,她感覺腿麻的厲害,稍微一動差點就要跌倒,用手緩緩揉捏疏通着血脈,緩了好一會才站起來。
當她拉開了門,竟看到門口跪了一地奴才,還有一個小太監磕着頭求她不要這麼快就走了。
她不解問道:“你們要我留下做什麼?”
小太監搖頭不回答,又猶猶豫豫問道:“你走了,是不管我們了?”
“你們沒犯事,皇上又不會要了你們的命。”外頭的冷風吹得白初念一陣冷顫,她雙手環抱着自己,“别在這擋着了,我要回去了。”
小太監哀求道:“你留下不行嗎?”
白初念聽了,上下打量着他,不由得心生疑惑,他讓她留下,是為了什麼?是害怕雍正怒氣未消把火氣發到他們頭上?
她留下可以替他們頂着,有什麼事都是她第一個受罰,這些怕死的小太監是要她做他們的擋箭牌。
“皇上不高興,要處置誰,我留下也沒用。”她冷冷說道,說完就越過他們離開了。
小太監啞口無言,急的兩眼直冒淚。
白初念拖着酸痛的雙腿挪動着步子,每走一步膝蓋都痛到發麻。
回了屋子剛坐下喘口氣,劉詩盈卻拉着臉來到她跟前,見她似虛脫一般,心裡的冷意忽然間便驅散了不少。
她哼聲問道:“在皇上跟前伺候,有這麼累嗎?”
白初念隻瞧了她一眼,也不想理她,摸着空空的肚子,滿臉無奈,隻能在床上躺着,緩解饑餓的難受。
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她以為是劉詩盈出去了,也沒睜開眼睛。
察覺到有人靠近了自己,她猛地翻過身子,在見到眼前出現的一張黝黑而粗糙的臉,她驚詫莫名望着他。
他笑看着她,笑起來的模樣算是好看,可此時白初念卻覺得他的笑比任何時候他的暴怒都要可怕。
她萬分緊張問道:“皇上讓你來的?”
“不是。”拉錫默默的倒了一碗熱水,放在她床前的小桌上。
白初念端起,小心的喝了一口,頓了頓又問道:“那你來幹什麼?”
拉錫并不回答,隻是把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又将熱乎乎的飯菜拿了出來,“吃飯吧,這些菜都是熱的。”
白初念不解的看着他,心中隐約的浮起一絲不安,“你是想來毒死我?”
拉錫瞥了她一眼,淡聲道:“這飯菜沒毒,你盡管吃好了。”
白初念臉上滿是桀骜不馴,冷冷說道:“你是皇上的人,一直都想殺我,還能這麼好心給我送飯?”
他們沒有友好相處過,他曾經對她的惡劣态度,那種憎恨的眼神她還記得。
在宮中待一天,她就一天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一個奴才照樣可以殺了她。
“等一下。”見他要走,她又叫住了他,看着他的背影,急聲問道,“真不是皇上讓你來的?”
“不是。”拉錫頭也不回的答道,聲音淡然随意。
白初念這才稍微放了心,臉色總算緩了過來,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她竟是選擇相信了他的話。
屋内燈火明滅,看着桌上熱騰的飯菜,白玉一般的蘿蔔炖肉,青翠的韭菜炒蝦仁,在饑餓的寒夜中,十分引誘着她的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