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年,又是一年深秋。
乾清宮内鼓樂聲不斷,舞姬薄施香粉在燈火通明的大殿中輕歌曼舞。
駐紮西北已有三年的十四爺,他沒有辜負康熙的厚望,帶兵入藏成功平息了戰亂,保住了西北的安甯,最終将策妄阿拉布坦趕出了西藏,恢複了拉薩的控制權。
康熙高興大擺慶功宴,款待群臣,席間一片歡樂,處處熱鬧。
朝堂上平日各懷心思的大臣在此時微微放下了緊繃的神經,各自聊起了家長裡短。
受邀賓客都免不了滿帶笑容寒暄幾句,雖不知這短暫的和諧是真情假意,但大多數人隻能順應着周圍同僚的話題應酬着。
在衆人的歡笑聲裡,康熙朗朗說道:“朕的十四阿哥能征善戰、武功卓著,西北戰事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他沒有辜負朕的期望與重托。”已是垂暮之年的他,臉上的褶子堆了一堆。
殿下的大臣為了讨皇上高興,個個挑好聽的說,把十四爺直接捧上了天。
“在十四阿哥身上,朕又見到了自己年輕時征戰葛爾丹的影子。”康熙因西北叛亂取得了勝利,臉上笑容滿面,對十四爺大贊有加:“十四阿哥不僅足智多謀還骁勇善戰,還說服了青海各個部落,聯合他們的力量一起來讨伐策妄阿拉布坦。此番打了大勝仗,必須要乘勝追擊,否則剛剛取得的大好形勢便會拱手讓給敵手,朕會下達一道旨意讓十四阿哥勇追窮寇,免得贻誤戰機。”
朝臣憑自己浸淫官場多年積累下來的靈敏嗅覺,他們看出皇上對十四爺不是暗暗偏袒,而是在向衆人宣告自己對十四爺的重視,對他寄予了無可厚非的厚望。
皇上的兒子衆多,帶兵打仗最出彩的莫過于十三爺與十四爺,但相比之下十四爺更有魄力。
如今他軍功在握,又是名副其實的大将軍王,風頭無人能及。
他有着驚才絕豔的文采和運籌帷幄的大将之風,皇子中唯有他能夠問鼎九五至尊。
當即有大臣站出來揚聲說道:“十四爺是戰場蛟龍,有他在,料策妄阿拉布坦也不敢卷土重來,我大清定當永世太平。”
這話令康熙聽着很滿意,他笑着點點頭,“而今西藏平叛已圓滿解決,這不僅極大地振奮了軍心,同樣也鼓舞了士氣,就是策妄阿拉布坦野心不死也不敢在接着出兵,朕會徹底滅了他侵犯大清的念頭。”
這時,又有幾個大臣順着他的話附和幾句,對十四爺同樣是贊賞有加。
席位上,九爺面色嚴肅,湊近八爺低聲說道:“我以為皇阿瑪年紀大了,不願意在打下去了,打算與策妄阿拉布坦和談,沒想到皇阿瑪會有乘勝追擊的想法。”
八爺笑道:“十四弟平定西藏後同樣沒有立刻罷手的打算,他想徹底解決準噶爾的問題,想要出兵伊犁奪取準噶爾的控制權,所以這仗必須得接着打。”
九爺眼眸一轉,深思一會問道:“這是十四弟的決定,皇阿瑪是依了他意思?”
“我猜應該是。”
“可十四弟一味地貪圖戰功,會不會适得其反?”
“十四弟可是國之戰士,你所考慮到的事他都考慮到了。”
“那是,十四弟有雄才大略之風範,他可以憑此功勳為自己增添奪位籌碼,為争奪皇位而放手一搏的資本。”
九爺高興的急忙給自己斟酒,隻是美酒剛入喉,他的面色就震住了。
隻聽康熙的朗笑聲再次震響了大殿,“年羹堯随行在列,多次為戰鬥的勝利做出貢獻,諸如截斷策妄阿拉布坦後路給予敵人痛擊,他年紀尚輕在平疆戰事上盡顯軍事才能也是我大清的國之棟梁。”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震,暗自揣摩着這話的份量。
年羹堯是四爺的人,是皇上一手精心培養提拔的西北重臣。
皇上此番話裡有話,明着是誇贊年羹堯,暗着也是對四爺的看重。
四爺的文韬,十四爺的武略,皇上或許都欣賞,他們兄弟已是朝中最強大的倆位競争者,可以說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朝堂風向晦暗不明,朝中局勢越來越複雜,越來越混沌,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而想安安穩穩平步青雲,必須需要聯盟和助力。
十四爺鎮守邊疆,他能征善戰,正值壯年,又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很多人堅定的站在他的陣地,也有些人如牆頭草随風倒。
此刻,九爺眼中有着殺人的憤怒,八爺卻悠然自得笑道:“這朝野上下宮裡宮外,有多少人都是我的眼線,十四弟貴為“大将軍王”,又是西北大軍的統帥,我們二人聯合,若要颠覆這個天下也不是難事。隻有運籌帷幄,才能決勝千裡之外,十四弟的宏圖霸業,指日可待了。”
坐在他們正對面的四爺端起酒杯遞于唇邊輕抿一口,他清冷幽深的眼中帶了絲判斷,輕掃過八爺的面龐,眸中多了幾分探究,隻是冷冷一笑卻不作言語。
豔陽高照的天空清澈如碧,浮雲朵朵,一行南去的大雁漸漸隐沒在浮雲深處。
宮晏結束,八爺九爺在禦花園湖心亭中品茶閑聊,相談甚歡。
十爺幾乎沒怎麼說話,他不想多說什麼,也沒心情與他們暢聊。
這三年來,他心中一直都存在着擔憂,隻要十四回京,白初念的死便瞞不住了,他害怕見到十四的狂怒,也不知怎麼面對他。
一想到這些,他接連歎了幾聲氣,聽着九爺提議前往花園賞菊,他沒精打采的也跟着去了。
剛剛踏進花園,便見到兩個意氣風發的身影從他眼前閃過,旋即聽到九爺厲色道:“你們兩個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