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烏黑的眸子霎時劃過一道寒光,冷笑道:“是嗎?”
年幽若不敢擡頭,藏在袖子底下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她盡量抑住語聲中的顫抖,“二哥在妾身出嫁前夕告訴過妾身,能夠嫁入王府便是年氏無上的榮耀,二哥教導妾身不僅要恪守女人本分,還要盡心盡力服侍好四爺,不得仗着自己的身份與其她姐姐耍性子讓四爺憂心。”
這番話合理得體,讓人覺得她不愧是溫婉賢惠的名門閨秀。
四爺懶懶地擡起眼皮,端起茶盞,透着霧氣看着清冽的茶水上飄浮的幾片茶葉浮浮動動,眸底似有寒氣噴薄而出。
年幽若看似一副悶沉沉、少言寡語,說起話來同樣口齒伶俐得緊,這跟年羹堯的張狂桀骜有些相似,總歸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一點不想像也不可能。
過了片刻,他放下茶盞,慢吞吞地問道:“你與年羹堯是兄妹,從你身上可是完全看不到他的那股跋扈勁,倆兄妹的性子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年幽若垂着眸子,語氣不緩不慢道:“妾身看得出二哥對四爺隻有忠心别無他想,二哥疼愛妾身,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想到妾身,這點四爺無需質疑。”
幾句之後又是沉默,令人氣都喘不過來的沉默。
四爺起身,默不作聲的從她身邊走過去,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甚至還有些冷意。
年幽若跟着朝床榻輕移蓮步,每一步都很輕,可玉足的每一次落下,都如鐵錘一般,砸在心髒上,讓她痛不欲生。
終于,那最艱難的幾步走到了盡頭,她臉色不再有痛苦,反而透着一股一往無前的絕然。
燭光昏暗,帳幔垂地,放下的粉色輕紗給人無限遐想。
夜色籠罩下,玲珑閣已不複往日平靜,這裡充滿了妒忌與憂傷。
接連一個月,四爺幾乎每晚都宿在玲珑閣,即便偶爾歇在書院,後院其她女人挖空心思,搜腸刮肚,想出各種辦法仍找不到機會見上他一面,更别說自己沉寂數年,還可以癡心妄想着能被重新寵幸。
時間一久,便都沉默了下來,并未再有任何異動,實在忍不下去,隻敢在自己院子砸碗摔杯盞,以洩一時之氣。
人人都羨慕年幽若享受着專房之寵,卻不知身在其中的她又是多麼想拒絕這份帶有目地的寵愛。
每次聽到府中那些酸溜溜的,帶有攻擊性的話語,她總是自嘲的笑意挂在嘴角。
所有人都認為四爺愛她,所以才寵她,誰又能知道四爺對她沒付出一絲感情呢?
四爺對她的喜歡隻是在他們的床第之歡上,下了床,他對她便是一臉冷漠,甚至連看她的眼神都是帶着絲絲厭恨。
在他身上,她隻感受到了男人需要女人的那種發洩,并沒有恩愛夫妻無話不談的甜蜜溫馨。
這些誰又能夠知道?這樣的恩寵她怎麼可能想要?
……
十月末,京城下了第一場雪,這幾日,雪越下越大,屋外白皚皚一片。
夜深了,夏蟬換了一盆炭火,又伺候年幽若梳洗,并于以往一樣等待着四爺的到來。
二更天過後,還未等到人,夏蟬越發憂心忡忡,焦頭爛額的來回度步,“四爺不來會派人知會一聲,怎麼今晚連一句話都沒有?”
“四爺不來你能怎麼樣?”年幽若不以為然,輕描淡寫道:“是時候就寝了。”
她眼神溫柔地看着平坦的小腹,這裡正孕育一個小生命,他是她今生第一個孩子,與四爺的第一個孩子,她要做母親了。
曾經以為,她不會給四爺生育子女,卻沒想到他們還是有了孩子。
“四爺不來是因為福晉有孕在身,可是奴婢擔心您在懷孕期間被别的主子奪了寵愛。”夏蟬撅着嘴,滿心不甘,“福晉好不容易得寵,必須要把四爺給抓牢了。”
“四爺的心我可抓不住,就讓其她姐姐去抓好了。”年幽若語氣無所謂,沒有半點擔憂,她本沒有争寵奪愛的心。
夏蟬小聲嘟囔道:“福晉讓奴婢怎麼勸才肯聽,您難道想失寵嗎?”
一抹極美的笑容綻放在年幽若唇邊,四爺來不來,寵不寵她,她是真的無所謂。
自己不過有一張美麗的容顔,可這王府後院美貌的女人還少嗎。
再美的女人也有容顔老去的那一天,以色侍人并不能長久。
何況,四爺身邊不止她一人,他今晚可以寵她,明晚照樣可以寵其她姐姐,未來還有更多的女人出現。
若是她一門心思放在那些女人身上,跟她們争來争去,還是沒把握會赢,畢竟想得到四爺的真心不容易,起碼,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現在,她隻想把腹中孩子生下來,看着他平安長大,與他相依為伴了卻此生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