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拿過手機,摁住了語音鍵:“周醫生,下班了?要不要過來喝一杯。”
酒吧信号很好,一松開手消息顯示發送成功。
蔣艋好奇地抻着腦袋過來看,她給他的備注仍是全名,蔣艋露出一臉了然的神情。
“你真的很喜歡他嗎?”蔣艋問:“這個醫生。”
舒意扪心自問,自己不是别扭内耗的性格,她挺喜歡周津澈的,周津澈應該也喜歡她,暧昧氣氛水到渠成,成年人打個kiss又不犯法。
但她沒有直接回答蔣艋的問題,暧昧而輕俏地眨了眨眼,紅唇張合。
“你猜。”
.
周津澈把她發過來的語音聽了十來遍。
他緊追着發出去的兩條消息石沉大海。
“好,地址可以發我?”
過三分鐘。
“舒意?”
她再不回複。
舒意在微信上呼朋引伴,那幫無所事事遊手好閑的二世祖一呼百應,熱熱鬧鬧地塞了一卡桌。
酒桌遊戲玩來玩去無非那幾個,要麼真心話要麼大冒險,土得掉渣大家卻玩得熱火朝天樂此不疲。
蔣艋是出了名的爛手氣,一局不肯玩,湊了幾個不怎麼喝酒的打橋牌,結果手氣臭上加臭,直把今晚的營業額輸了個底朝天。
溫擡手拍了拍蔣艋,眼裡憋着揶揄的笑:“别打了,你去舒意那桌玩大冒險,被挑中去和在場的任何一個帥哥啵嘴的概率都比你赢錢的概率高。”
蔣艋嘟囔:“你就這麼看不起我麼!再說了,誰還玩那老掉牙的遊戲啊——”
話音被身側的大嗓門截斷:“蔚姐,願賭服輸,你挑個人,法式熱吻十分鐘!”
“……”蔣艋剛點一支煙,聞言被嗆了個五髒六腑生疼,他揉着心口,低低地吐出一聲“我靠”。
溫也跟着笑:“竟然有運氣不站在舒意這邊的一天?神奇。”
蔣艋惡狠狠地吐着煙圈:“我要看看是哪個混蛋!”
一群敗家子熱熱鬧鬧地起哄,舒意漫不經心地搖着流光溢彩的香槟杯,微挑着風情萬種的眼尾。
“誰被舒意親上了,今晚全場買單!”
“那别挨我,剛給蔣艋開了十瓶一萬八助興……不是你真不選我啊?”
“舒意姐性别不要卡那麼死,你看我怎麼樣?”
舒意和他們插科打诨地鬧了一陣,燈光下浮沉酒液的櫻桃泛着醉人的绯紅,她懶懶地環視一圈,有幾個蠢蠢欲動的幾乎要把自己的臉貼上來。
她背手推開其中一個,那位小開順勢往後一倒,多米諾骨牌的連鎖反應中,舒意看見周津澈。
他站得很遠,一身出乎意料的凜冽清霜。
仿佛從很遠的地方趕來,為了見她這一面。
這樣說是很奇怪的,因為酒吧光線混亂,冷色調的燈光交織一種重金屬和超現實的虛幻感,他身後挂着一整面碩大扭曲的标語,鮮紅色的“禁止抽煙”和“smoke-free”張牙舞爪,映得他整張臉沒有一絲血色。
舒意當然不會自大到把他身上所有變化歸結為自己,她隻是想,他好像瘦了些?
是最近上班太累了嗎?
眼周的凹陷略微明顯,這樣顯得眉弓立體眼窩深邃,面無表情時更有一種堪稱直白的攻擊性。
他像影子一樣站着,對周遭所有或好奇或不懷好意的目光視而不見。
有人發現舒意的走神,順着她目光看過去。
下一秒,她纖瘦手指抓提高腳杯,朝着那面鮮紅牆面走去。
“那誰啊?”
“生面孔……轉過臉來了。哇塞,長好正!”
“還有誰不知道舒意眼鏡控?散了散了,再來下一局。”
熟知内情的蔣艋悠哉自在地單跷二郎腿,溫搡他一手肘,低聲問:“這就是那醫生?”
蔣艋點頭:“我新哥們兒,還不錯吧?”
溫笑了笑,忽然問:“你不會覺得遺憾嗎?”
他問他的心酸暗戀史。
蔣艋手指“咔哒”、“咔哒”地按着電子煙,他低頭呼出一口煙霧,突兀喉結微聳。
“怎麼說呢,我以前很喜歡她。我們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嘛——我意思是,不喜歡舒意很難吧?她是很多人的女主角,當然也是我的。不過,我在我的故事裡,不甘心淪為永遠的背景闆,我和她已經擁有比戀人更親密的關系,我希望她幸福,以家人的身份。”
溫捏了捏鼻梁,搖頭失笑:“被她辜負,也是一種運氣。”
蔣艋攬過他的肩,招貓逗狗的姿态組局:“再來一把,我不信我還能一直輸!”
被蔣艋忘在一旁的手機,因為長時間無操作而陷入息屏。
被黑暗吞噬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他和周津澈的聊天記錄,最後一行,定位了酒吧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