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在溫泉裡泡了很久,直到打了個噴嚏,才不情不願地爬上岸。
她可不想感冒。
溫岐準備好的衣物被折疊整齊地放在石凳上,姜蘅拿起來摸了摸,布料觸手非常柔軟,還有一股淡淡的花草香味。
和竹樓裡的味道一樣。
山上的晚風格外寒冷,姜蘅不敢耽擱,動作迅速地将衣服一件件穿好。
因為是溫岐的衣服,所以袖子和衣擺都很長。她将袖子往上卷了兩道,又将衣擺紮起來,然後穿好鞋子,抱起換下的髒衣物,提燈回竹樓。
竹樓内燈火明亮,姜蘅剛走到門邊,忽然聞到一陣誘人的香味。
好香、好鮮、好濃郁……
姜蘅循着香味徑直進去,發現桌案上已經擺了好幾道菜,有葷有素,熱氣騰騰,還有一大碗雪白鮮美的魚湯。
剛才聞到的香味,就是這碗魚湯飄出來的。
姜蘅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就在她饞得不行的時候,溫岐端着一盤果子走了出來。
姜蘅定睛一看,這些果子紅黃相間,圓潤飽滿,上面還沾着晶瑩的水珠,和她以前吃過的李子很像。
這山上居然還有李子?她之前怎麼從來沒見過?
一想到那酸甜可口的滋味,姜蘅嘴裡又開始分泌唾液了。
溫岐将盤子放在桌案上,微微低頭打量她。
“洗完了?”
“嗯。”姜蘅點頭,“衣服有點大,不過沒關系,我把袖子卷起來了……”
溫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剛泡完溫泉,又走了一小段路,原本蒼白的皮膚此時多了些血色,像剝了殼的荔枝,白裡透紅,瑩潤剔透。
頭發尚未幹透,濕漉漉地垂在腰後、肩頭,幾縷微微卷曲地貼着脖頸,如漆如墨,勾勒出纖長脆弱的頸部線條。
溫岐注意到她的前襟也是濕的。
“是有點大了。”他收回視線,語氣依然平和,“下次我幫你改改吧。”
姜蘅連忙搖頭:“不用改,又不打算經常穿。”
溫岐笑了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将碗筷擺好。
“先吃飯吧。”
姜蘅心裡小小地雀躍了一下。
終于可以吃飯了!
她立即坐到位子上,先朝對面瞄一眼,見溫岐不緊不慢地拿起筷子,這才舉筷開吃。
前兩次溫岐雖然也帶了許多食物給她,但因為一次是貢品,一次是路途遙遠,所以都隻帶了點心,沒有熱騰騰的飯菜。
隻有今天這一餐,才是自她來到這座山上,吃過的最豐盛、最有幸福感的食物。
姜蘅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吃相。
和之前相比,這頓她吃得相當安靜。溫岐見她吃的頭也不擡,默默将她旁邊的小碗拿起來,盛了一碗魚湯,又輕輕放到她面前。
姜蘅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嘴裡還在一刻不停地咀嚼。
溫岐撐着頭看她,忍不住彎起嘴角:“慢慢吃,不夠還有。”
“嗯!”姜蘅重重應了一聲,繼續埋頭苦吃。
飯後,溫岐帶她熟悉卧房。
和她之前猜測的一樣,溫岐的卧房相當整潔,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擺設,一眼望去幹幹淨淨,甚至有些空曠。
感覺使用率不是很高的樣子。
“我經常在外間睡覺。”似乎看出了姜蘅的困惑,溫岐解釋道。
姜蘅:“外間不冷嗎?”
“還好。”溫岐面帶笑意,“我沒那麼畏冷。”
姜蘅想起他指尖的溫度。
冰冰涼涼的,的确比常人更冷一些,像剛在清冽的雪水裡浸潤過。
他身上也這麼冷嗎?
姜蘅的腦海中剛浮現這個疑惑,旋即又被她壓了下去。
對方可是她的救命恩人,自己在亂想什麼。
“那你今晚睡哪兒?”她收斂思緒,正色道。
“外間?”溫岐微微側頭,似乎從未考慮過這件事,“我睡哪兒都可以。”
姜蘅不知道他是平時就這麼随意,還是為了遷就她才這樣。
“那……”
“嗯?”溫岐低下頭,一臉專注地看着她。
姜蘅清了清嗓子:“我有點困了。”
溫岐眨了下眼,然後露出了然的表情。
“好,那你早點休息,有事直接喚我便可。”
他從容離開,走時還貼心地将門關上了。
桌案上的蠟燭靜靜燃燒,姜蘅走到床邊坐下,從身上掏出那瓶金創藥。
其實她也沒有這麼困,之所以用這個理由将溫岐支開,更多是為了給自己足夠的獨處時間。
她需要好好思考,自己能為他做點什麼。
*
次日,姜蘅一覺睡到自然醒。
她也不想這麼放縱,然而沒辦法,溫岐的床實在太好睡了。
她甚至願意在上面與世長辭。
懷着自責的心情穿好衣服,姜蘅走出房間,映入眼簾的是溫岐那令人賞心悅目的背影。
他正在修剪花枝,長睫低垂,漆黑長發用一根銀色緞帶松松束起,露出的後頸素白如玉,有種常年不見天日的剔透冷感。
溫潤不失清逸,随性不失雅緻。
姜蘅忍不住暗歎,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簡直好看得不像人。
姜蘅輕手輕腳地過去,剛要出聲,溫岐眼睫微動,視線已然轉向了她。
“你今天醒得很早。”他聲音溫和,似清泉山澗,極為動聽。
“和以前比的話,已經很遲了。”姜蘅不好意思地雙手背後,“你昨晚睡得怎麼樣?”
“很好。”溫岐說,“我把樓上的房間收拾好了。”
姜蘅震驚:“……這麼快?”
她還以為收拾空房是一件很耗時間的事情,讓她來做的話起碼要花費半天……結果他居然在她睡覺的時候就搞完了?
“樓上東西少。”溫岐放下剪刀,神色不變,“肚子餓嗎?我煮了小米粥。”
姜蘅忍不住思考,自己在溫岐眼中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形象。
為什麼每次見面都問她餓不餓,她是餓鬼投胎嗎?
她确實是。
“……有點。”姜蘅老老實實承認。
溫岐唇角微勾:“我猜也是。”
這一頓溫岐沒吃,他說他吃過了,所以隻有姜蘅一人享用。
姜蘅一邊喝粥,一邊四處觀察,暗暗思索着自己能在這座竹樓裡擔任什麼工作。
昨晚她想了一宿,直至沉沉睡去,也沒有想出自己究竟能為溫岐做什麼。
她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能就是打獵,但這裡沒有弓箭,她也沒那個本事自己制作,因此暫時不考慮。
做飯的話她倒是可以嘗試,但她以前學過,結果慘不忍睹,用她爸媽的話說就是“糟蹋糧食”。深山老林裡弄點吃的也不容易,要是再搞砸了,不用溫岐提醒,她自己就能記一輩子。
這麼一合算,她能做的也就隻有一些簡單基礎的家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