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醒來時,溫岐依然靜坐在一旁。
日光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廟外的鳥鳴格外聒噪。她眨了眨惺忪的雙眼,一時有些恍惚。
“醒了?”溫岐垂眸看過來,長睫在疏漏的陽光下根根分明,恍如鍍金。
看到這張俊逸如玉的臉,姜蘅一下子清醒了。
她立馬坐起來,扭頭看向窗外。
外面陽光很好,雖然薄霧遮住了部分晴空,但也能看出時候不早了,幾乎接近正午。
自己居然睡到現在……
姜蘅有些懊惱。她想起溫岐說過天亮會叫她,下意識朝他投去視線,卻沒成想與他撞了個正着。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沒有叫醒你。”溫岐溫聲道。
“這樣啊……”
他是會讀心嗎?
怎麼每次都能一眼看穿她在想什麼?
姜蘅清了清嗓子:“那個,我昨晚有沒有發出什麼奇怪的動靜?比如磨牙、說夢話什麼的……”
“沒有。”溫岐平和地回答,“你睡得很安穩。”
姜蘅聞言,暗暗松了口氣。
畢竟以後就是室友了,她可不想給對方留下什麼糟糕的印象。
——雖然她現在的樣子也很糟糕就是了。
不過……
姜蘅看着從身上滑落的毯子,心情有些複雜。
昨晚她确實睡得很沉。
不如說,簡直是自她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睡得最安穩、最酣甜的一次。
而在她熟睡的同時,旁邊還坐了一個隻見過兩面的陌生人。
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敢想、也不可能發生的事。
……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放松了?
姜蘅不知道這樣算好算壞。
在她暗自琢磨之時,溫岐已經禮貌地出去了。
她用之前打的水簡單洗漱了一下,整理睡亂的頭發和衣服,又将毯子疊好放回食盒旁邊,最後起身走出破廟。
溫岐正站在樹下看螞蟻,聽到她的腳步聲,側頭望了過來。
“怎麼出來了?”
“已經收拾好了。”姜蘅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毯子我放回去了,你不急的話可以等我洗完再給你。”
“不必這麼客氣。”溫岐笑了笑,目光微微下移,落到她的右腳上,“你的傷如何了?能走麼?”
“能走,已經不疼了。”姜蘅溫順答道。
其實還是疼的,但她不想讓溫岐覺得自己很嬌氣,那樣說不定會被嫌棄。
溫岐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腳上。
姜蘅莫名有點不自在,說不清是因為心虛還是别的什麼。
她抿了抿唇,剛要補充幾句,溫岐便将目光移開了。
輕飄飄的,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仿佛剛才的停留隻是在走神。
這讓姜蘅又放心了些。
如果溫岐突然提出要查看她的腳踝,那場面大概會變得很尴尬。
“我的住處離這裡較遠,要在天黑前趕到的話,可能得早點出發。”溫岐看着她,“你現在餓嗎?”
“不餓,我昨晚吃的很撐。”姜蘅立即回答,頓了頓,又問,“你餓嗎?”
“我也不餓。”溫岐微笑,“我昨晚喝了許多茶。”
姜蘅:“……”
這個解釋,把她襯托得像個飯桶一樣。
好在她臉皮厚,聽了這話也像沒聽到似的,并不覺得羞愧或氣惱。溫岐的眼神也很平和,顯然他隻是在陳述事實,沒有半分戲谑、譏諷之意。
“我們什麼時候走?”姜蘅按捺住心底的急切,期待地問。
她太想離開這座破廟了,恨不得現在就飛到新住處。
“都可以。”溫岐說,“你想什麼時候走?”
姜蘅坦言:“現在,可以嗎?”
“好。”溫岐笑了,“等我一下。”
他轉身進廟,姜蘅乖乖站在原地,等着他出來。
很快,他提着食盒和毯子出來了。姜蘅不好意思讓他一個人拿東西,立馬上前幫他提食盒。
“你的腳傷還未痊愈,這點小事我來就好。”溫岐溫柔地按住她的手,“如果走不動了,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他的手很白,手指精緻修長,比姜蘅見過的任何一雙手都要優美。然而,這仍是一雙成年男性的手,即使再美,姜蘅還是從中感受到了隐隐的力量。
她想起昨日緊緊抓住溫岐的肩膀時,他也是毫無感覺的樣子。
莫非在山上生活很鍛煉體力?
姜蘅下意識瞄了溫岐一眼。
“怎麼了?”溫岐垂眼看她。
“……沒什麼。”姜蘅收回手,“我在想,要不要找一根趁手的樹枝,以防我真的走不動了,到時候拖你後腿……”
“你需要的話……也可以。”溫岐想了想,“不過我可以背你回去,所以不用太擔心。”
背她?
掃了眼青年挺拔的腰背,姜蘅覺得很不合适。
倒不是因為男女有别,純粹是因為太麻煩他了。
而且自己現在灰頭土臉,就算溫岐不嫌棄,她還怕弄髒他的衣服呢。
“還是找根樹枝吧……”姜蘅低聲說。
溫岐含笑看着她,沒有多說什麼。
等姜蘅找到趁手的樹枝,兩人終于出發了。
今日天氣不錯,但薄薄的霧氣仍然籠罩着山林。到處都是遮擋視線的茂密樹叢,時不時穿插着走獸低微的嗚咽,看似平靜又危機四伏。
好在這次有溫岐。
該說不愧是守山人,對這段路的所有狀況都了如指掌。姜蘅一路跟着他,沒有踩過一次坑,也沒有遇到野獸,而且她能明顯感覺到走過的路段格外平穩,應該是溫岐有意為之。
由于這一路太順利,她特地撿的樹枝反而沒怎麼用上。
就這樣走走歇歇——主要是為了照顧姜蘅,直至日暮時分,終于抵達守山人的住處。
那是一座簡簡單單的二層小竹樓,外圍種了許多花草藤蔓,看起來隐蔽而幽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