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你的力氣很小,我幾乎沒有感覺到。”
姜蘅:“……真的?”
“嗯。”溫岐颔首,“天黑了,先回去吧。”
“……哦。”
姜蘅的心情有點複雜。
雖然她的确沒什麼力氣,但剛才也算是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他居然說沒感覺?
姜蘅發現自己無法分辨溫岐話語中的真假。
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他的情緒波動又很少,察言觀色那一套在他身上幾乎無法奏效。
她隻能姑且相信他是在安慰她。
*
回到廟裡,姜蘅感到一絲久違的溫暖。
溫岐帶了新的蠟燭,柔軟的毯子,還有滿滿當當的食盒。
他将食盒打開,從裡面取出尚有餘溫的食物和茶壺。在看清這次的糕點後,姜蘅突然明白溫岐剛才為何問她喜不喜歡吃闆栗。
一方面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真的做了闆栗糕帶來。
“好吃嗎?”溫岐撐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好吃,比我吃過的所有糕點都好吃!”姜蘅一邊連連點頭,一邊毫不吝啬地給予高度評價。
沒有人不喜歡稱贊,更何況她說的都是實話。
闆栗糕香甜可口,和昨天的桂花糕相比,口感更加絲滑,像奶油一樣入口即化。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阈值已經被昨天的美味點心提高了,恐怕她現在能把舌頭都吞下去。
“這種說法太誇張了。”溫岐似乎被誇得不太好意思,謙和地說,“其實做這些很簡單,隻要用心,任何人都能做好。”
太謙虛了。
姜蘅搖頭:“我就做不好,常嫂也做不好。”
“常嫂是誰?”溫岐好奇地問。
“常嫂是村子裡的人,她以前對我很好,經常喊我去她家吃飯。”姜蘅将最後一口闆栗糕咽下去,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其實她做的飯還好,就是不擅長做點心,無論什麼點心最後都會做成玉米面餅。”
溫岐注意到了她的用詞——“以前”。
“你們鬧矛盾了?”他倒了一杯溫茶,遞給姜蘅。
“沒有。”姜蘅接過茶杯,指腹輕輕摩挲杯身,“她隻是和其他人一樣,把我當成一個随時可以舍棄的祭品罷了。”
溫岐:“祭品?”
“就是送給妖獸的祭品。”姜蘅一邊解釋,一邊觀察他的神色,“你沒有聽說過嗎?”
昨晚溫岐一直沒有詢問她的來曆,這點讓她很困惑。她有懷疑過溫岐和村裡人同夥的可能性,但從他現在的反應來看,他似乎并不認識他們。
溫岐微微搖頭:“山上并沒有妖獸,又怎會需要祭品。”
“可我的的确确被當成祭品送來了……”姜蘅歎了口氣。
溫岐側頭看她,語氣輕緩:“所以,這才是你上山的原因?”
姜蘅:“嗯……”
捧着溫度适宜的熱茶,她将自己如何被送上山的經曆複述了一遍。這麼做,一半是傾吐自己這段時間的苦悶,一半則是為了博取溫岐的同情心。
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溫岐的幫助,需要他分享在這兒生存的資源和經驗,所以他的同情心就變得至關重要。
幸運的是,溫岐非常善良。
聽完她的經曆,溫岐沒有說什麼,隻是摸了摸她的頭,溫聲安慰:“一切都過去了。”
他的手仍然冰涼,但撫摸她的觸感卻很好。
姜蘅甚至在這一瞬間産生了想要蹭蹭他的沖動。
但她旋即意識到自己隻是想依賴他,這種失陷的想法讓她立刻清醒,并不着痕迹地往後退了退。
幸好,溫岐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
“我不想再回去了。”她低垂眉眼,“我知道這麼說很可笑,因為我本來就沒有回去的機會。但我真的恨他們。比起和他們一起生活,我情願死在這裡……”
溫岐柔聲安慰:“你不會死的。”
姜蘅輕輕搖頭:“你不知道,我今天見到了在我之前的那個‘祭品’。她就死在那個懸崖下面,屍骨都腐爛了,如果不是因為那串手鍊,我甚至認不出她……”
她低着頭,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具散亂的屍骨,玉石手串靜靜挂在幹枯的手骨上,馮婆昔日慈祥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她對馮婆的印象全部來自原身的記憶,但這并不妨礙她對馮婆的死感到悲哀。
因為她們同是被欺騙的祭品,她們有着相同的、可悲的命運。
她不僅是在為馮婆難過,也是在為自己難過。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廟裡安靜而沉寂,隻能聽見蠟燭緩慢燃燒的聲音。
“你很害怕嗎?”溫岐忽然輕輕開口。
姜蘅聞言,擡起眼睫看他。她的眼瞳漆黑,在燭光下比碎星還要亮,倒映出他極具迷惑性的殊麗面孔。
姜蘅沒有遲疑:“是,我很害怕。”
“害怕是人之常情。”溫岐的聲音柔和、輕緩,仿佛有種隐秘的魔力,“但你和他們不一樣。”
姜蘅不解:“哪裡不一樣?”
“你活下來了,不是麼?”溫岐再次輕撫她的頭發,指尖傳來幽微涼意,“你有頑強的生命力,不屈的意志力,和……”
“不多不少的好運氣?”姜蘅看着他,目光微微閃動。
溫岐與她視線交彙。
姜蘅相信他聽懂了她的暗示。
她的意思很明顯,他就是她的“好運氣”。
溫岐彎起唇角,眼底有微微浮漾的溫柔笑意。
姜蘅覺得現在正是提要求的好時機。
于是她稍稍靠近,懇求地注視他,小心翼翼道:“我知道這樣很失禮,但……”
“可以請你收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