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過去地種的不錯?”王景禹問他。
聽到這句問,牛二總算泛起了些活氣,下意識仰了仰頭:“那是自然!在咱們東梁州千原縣,論起田裡那些事,我牛二若說第二,第一必然就是我家的牛爹!年年夏秋兩季,咱家每畝地的收成,總要比其他鄉親們多出兩成!”
“好。你丫妹得的什麼病,有什麼症狀?”
話題又直轉到自家妹妹的病上,牛二一個猛刹車咽了咽口水。
關于丫妹的事,他恨不得全說個清楚:“丫妹今年十五,七八日前她在山溪邊洗衣,不小心跌進了溪水裡,一路吹着冷風,回去就着了涼,元四…就是收留她的山戶,去采了些清熱的草藥,給她煎了吃,可這些天下來也不見好,咳嗽一日重過一日,今早我再去看,已經燒的渾身無力喘不上氣,時不時就昏過去說胡話……”
王景禹大概知道了。
所以還是風寒感冒,隻不過牛二妹妹年齡不大,體質應該也比較差,抵抗力不行,然後惡化成了肺炎。倒是和王母的病症是一個根,隻不過牛二妹妹既然已成了肺炎,不抓緊醫治的确兇險。
他今日采到的魚腥草、金銀花倒是清熱的草藥,但牛二和山戶們必是也可以采到,也試用過了。
這樣的急性肺炎,須得用抗生素。
可這個時代,又哪裡來的頭孢或者青黴素?他在現代倒是知道青黴素的提取原理,隻是就算用最簡易的辦法,也要半個月以上,還不一定能成,牛二的妹妹怕是等不了。
眼下,還是要先靠中草藥來抗。
王景禹盤算了下,老村正他是不能再去麻煩的,自己兜裡還有十五文錢,問牛二:“鄉裡或者縣裡的醫館在哪,你可知道?”
“知道,縣裡的鎮台前街上。”
王景禹想起了他的讀書人主顧,問:“藥鋪?”
牛二答道:“對,藥鋪,也有大夫坐堂看病。可是,那看病的花費……”
“帶路走吧,我有辦法。”
王景禹說完,當先就走了出去。
牛二一怔,當即單腿蹦了起來,溜溜的跟在了王景禹後面。
他不敢相信的想要再問一問,大郎方才那意思……
王景禹卻道:“有句話我要提前說清楚。我雖然也許能有辦法給你妹妹請到醫藥,但卻不能擔保一定能醫好。”
“這個道理我懂!”
牛二不再懷疑,忙道:“成還是不成,那……那也是丫妹的命……”
他今天做出了這樣的事,可王家大郎竟還要幫他想辦法醫治丫妹,牛二此時一顆心七上八下,說不清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兀自滾來滾去,隻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出來全給了他。
“大郎,我牛二不是東西,我、我受劉滿戶支使,這半年裡天天都在雙滿村溜達,把村裡大大小小的事同他報告叙說,尤其是你家的情況……”
王景禹打斷他: “這些我知道了。”
又道:“今日之事,你可知我若是告了官,你是個什麼下場?”
牛二神色瞬間又灰敗下來,一時并不答話,緩了緩懇求道:“大郎,今日的事是我牛二黑心肝,起了惡念,是我牛二對不住你!要不是你機靈,我牛二怕就得下地獄了……如果你真要告官,那、那我也認了。我一個莊稼人,沒了地,那是徹底斷了根,要是丫妹再有個三長兩短,這成日飄飄蕩蕩的日子,也實在過不下去了。”
牛二:“你心那麼的善,竟然還肯幫我,替我那丫妹去尋個路子,無論請不請得到醫藥,能不能把丫妹的病治好,我牛二都記着你的情!下輩子,願意當牛做馬的來還你!”
王景禹手一撐着榆木下山,側頭看了他一眼。
“用不着下輩子。”
“等你妹妹的病事一了,從今往後,就把我家十八裡坡那二畝花淤地,給耕好了。”
聽了王景禹的話,牛二不可置信的停在了山道上,看着前方少年單薄的背影。
“你……你讓我去耕你家的地?”
“收成都是我的,不管吃不管住,有問題嗎?”王景禹頭也不回的道。
牛二不受控制的在山道上絆了一跤,再爬起來時總算回過了神 :“沒,沒有!隻要讓我能重新種上地,能看着自己親手種的莊稼從播種到收成,我牛二活着就有勁兒!”
“好。”
得到這不出意料的回應,王景禹淡淡應了聲,繼續穩步下山。
牛二興奮的直搓手,嘿嘿笑着跟在了王景禹身後,連瘸腿都比平常利索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