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上輩子對錢的概念最小的單位就是萬,現在卻是體會了把一分錢也能難倒英雄漢的滋味。
第一桶金到手,王景禹将草席上的灰塵抖摟幹淨,折好放進背簍。
他這番情緒波動控制的很快,在那個仍舊氣不過立在一旁的管事眼裡,這個賣香菇的小子隻是做了個大部分人收到錢後的習慣性動作,然後就手腳利落的收拾好東西背上背簍。
臨走前還帶着真誠客氣的笑對他招呼:“拜拜嘞您内!”
嘶——
這小崽子,好像有那麼點客氣,又好像有那麼點嚣張?
總之,忒不像話!
灰白色粗布直裰打扮的那位讀書人還沒走遠,餘光也看到了這邊的情景,頗覺有趣,又打量了眼那名與他擦身而過的小少年。
王景禹感受到目光,一看還是來自自己第一桶金以及後續好幾桶金的主顧,真誠的向他點頭施禮。
那邊這人也笑了笑,輕輕點了頭。
得了這五十文銅錢,王景禹先去事先看好的攤位上,大手筆的花了三十五文,買了些豬肥膘,二合磨好的面粉和一點點鹽巴。
他來了這幾天發現,窮人常常能不吃鹽就不吃,他家更是連着八天就是靠清淡稀粥熬過來的。
可他知道這樣是不行的,人的身體需要适量的攝入鹽分。
揣着剩下的十五文銅錢,想着家裡的一病兩小,王景禹不再耽擱,邁步就往雙滿村趕了。
回到雙滿村已經是晌午時分,王景禹推開院門,一入家門,兩個齊他腰高的弟弟妹妹,歡呼一聲就撲了過來。
發現王景禹沁了一頭的汗,二丫立馬撒開王景禹的腰,奶聲奶氣指揮道:“二哥拿布帕,給大哥擦!”
她自己則擰着小腿往竈房去,顯然是要給他打水來喝。
王景禹享受着兩個崽的稚嫩關切,心下熨帖,先去主屋看了看倚在炕上的王母,精神尚好,這才也來了竈房,放下帶回來的豬肥膘、鹽巴和面粉,以及他在路上順路采的一把野菜,一手接過葫蘆水瓢一手揉了揉二丫腦瓜。
“餓了吧?這就給你們做好吃的!”
二丫一聽,眼睛直瞪的溜圓,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哥。
正在這時,戶外傳來了院門被大力扯開的吱嘎聲,有人趾高氣揚的扯着嗓子喊,“王家大郎!王家大郎在不在家!”
又一陣“哒哒哒”的稚嫩腳步聲,二郎手裡抓着塊麻布手巾奔進竈房,跑到王景禹身後,驚慌的告狀。
“是上次欺負娘和大哥的人來了!”
王景禹當下心裡有了數,也不搭來人的話。
這個時候,天大地大也沒有按點吃飯大。
他徑自開始拾柴生火,準備給這天天靠着喝稀粥度日的一家老小改善改善夥食,做一頓香菇野菜湯面。
外面的人叫了半天不見有人應聲,隻好不耐煩的也來了王家老二小子奔來的這間竈房前。
今兒個一共來了倆人,那個已經多次來說項的劉管家向竈房張望了兩眼,嫌棄的不願邁進來,向旁邊的小跟班兒使了使眼色。
那小跟班兒站出來探頭喊:“王家大郎!耳朵被龍王沖了嗎,聽不到人聲?窮酸人家就是沒規矩,客人來了不說端茶倒水,連應對個話都不會!”
王景禹生好了柴火,自去打水摘洗野菜和香菇,二哥兒二丫兩人則坐在竈堂前看着火。
聽了這毫不掩飾的指責,連個眼神都欠奉,隻亮了嗓子道:“不迎而入是為賊,兩位作為出身大戶人家的管事和仆人,就是這麼個規矩法嗎?”
門口張望的小跟班兒頓時一噎,一時無法反駁。
他有點沒主意的往身後看了一眼,“劉管家,你看……”
一直站在他身後,身着灰綠色挂衫,五短身材,頭戴淺棕色草巾子的劉管家也聽到了屋内的話,着實有些意外。
主要是完全沒想到,這個上次見還蔫頭巴腦悶葫蘆一樣,隻會低聲下氣求大人可憐可憐他們的慫娃子,會突然這麼冷不丁來一句。
本想着這次他們可是帶了東西來成交的,這小子八成要哭着磕頭來迎他們。
他往前走了近些,矜持的闆着臉孔:“王外甥,幾日不見還真叫人刮目相看啊。那麼,上次你同我們府上談好的契書,定的是今天交契,兩個娃兒我們今天就帶走,還記得吧?”
恰在這時,王景禹燒熱了鍋,把切碎了的一塊肥膘加入鍋底,慢慢的翻炒出油,并炸出金黃的油渣。
家裡不是病患就是孩童,不可突然過于油膩,他放的不多。
又把洗過切好的香菇薄片爆入鍋底,頓時香氣四溢而出,竈前的兩個崽,瞬間眼睛都直了,砸吧着嘴巴舔口水。
那劉管家也是一眐,追問道:“你哪來的豬油香菇,還有面粉!?”
劉管家自認對這一家人是個什麼狀況清楚的不能更清楚了,他們就差天天數着米缸裡那點粟米粒過日子了!
就那點米,還是上次看王家大郎總算開了竅,趁王母昏睡之際同意畫押了他家二丫二郎的賣身契,他們家夫人才發善心拿給的咧!
今天他就是帶人來的,可這小子咋還突然間闊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