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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雙黃鹄(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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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月裡青黃不接,正是難熬的時候。二十六這一天,京城角角落落卻似雨後春筍一般悄無聲息地鑽出了無數粥棚。

第一日還是白粥,第二天粥裡剁入了肉糜,到了第三天,粥裡百合、紅豆、杏仁、紅棗、桂圓、荔枝、花生……豔豔地擠滿鍋碗,随意貧苦人上前飽食。若是小孩子上前去,還有一塊紅紙包裹的糖果分送。

不過這些,孟嘉是一無所知。她自二十五那天,就到鹹甯坊别院點嫁妝。這是個大工程,饒是龍彥得力,兩人也足足費了兩三天才弄完。到二十七,她在床上癱到中午,到龍彥第三次柔聲輕喚,才懶洋洋地爬了起來。

喜服裡外六層,一次也沒改動過,卻極為合體。

就是重了點兒。還很繁瑣,穿一次最少要三個人幫忙。

龍彥替她撫平衣領,又仔細端詳一番,方笑道:“請大人移步鏡前瞧瞧樣子。”

孟嘉一手提起裙裾,壓着步子走到鏡前,才瞧清這看上去重穿着更重的衣裳是什麼模樣。

其餘還有限,唯有最外面這一層,寬襟上金纏枝石榴紋、廣袖上雲雁于飛、袖緣上百合卷草……連裙帶上都飄着寶相花,下裙是雁紋雜百花,裙裾翻着金浪,紋繡疏密有度,精美異常。彩繡織金,穿寶石珠玉,有多華美,就有多沉重。

龍彥笑道:“世子親自畫了圖樣命人去制,要二百繡娘連趕兩月方得,穿在大人身上,果然不算辜負了。”

孟嘉轉身,瞧着袖子上的雲雁紋,指尖擦過雁目穿的墨玉珠子,笑回:“就是太重了些。”

龍彥走上前來:“這倒無妨,左右大人明日是不大用走路的,而且……”

她一向不是個愛賣關子的人,驟然住了口,便激起孟嘉好奇心來,孟嘉挑眉看向她:“而且什麼?”

龍彥無奈一笑,颔首道:“大人寬恕,奴傳世子話,世子說,‘若她嫌重,我抱着她登車下轎也是無妨。’”

“……”

孟嘉未料到龍彥傳出這樣一句話,下意識轉頭看房裡剩下服侍她試衣的幾個丫頭,都是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成親之前新人見面不吉,為着這個俗禮,兩人已有好幾日不曾見。她把心思放在點嫁妝上不覺得難熬,不知道華纾這幾日如何坐立不安,才想出叫龍彥傳話來逗她。

孟嘉對他的意思總能多少度出個三五分,因此倒不大在意什麼臉皮,反而對那些丫頭道:“都忍着做什麼?想笑的都笑!誰笑得最甜,日後必定也得這麼個體貼郎君。”

說完,她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孟嘉轉回頭來,又看了看鏡裡雪膚花貌的紅衣美人,目光被這大片豔色映得暖融起來。

雁乃貞鳥,她很喜歡。

他無非是想說,這身嫁衣不是淮南王世子做給刑部孟侍郎的,是華纾做給孟嘉的。

至未時,秋筠、甜纓和姜黃都到了。

孟嘉已經換下了嫁衣,見她們到了,随口問道:“宓子容呢?”

秋筠道:“龍彥姑娘帶他去别處歇着了,你給了他一件好差事,看他模樣,竟是十分上心了。”

孟嘉笑道:“你們都過來,留他一個人在家裡總是不妥,既然要樂,大家一同樂就是了。”

甜纓挽着姜黃的胳膊,笑嘻嘻道:“就是嘛!要不是我想着大人的大日子,一定是要姜黃姐姐一起過去的,定要拉了她來,姜黃姐姐還說要在家裡看守門戶呢!”

姜黃動了動被挽着的胳膊,瞥了甜纓一眼,垂下眼去,倒也沒說什麼。

孟嘉心裡倒浮上些歉疚來,走上前替姜黃正了正冠上的紅玉簪,微笑道:“說的是,大人走到哪兒,也離不了你姜黃姐姐。”

姜黃擡眼,驚訝地看向了對面含笑的女子。

從孟嘉第一次見到姜黃時,她就是個冷冷的冰雪美人,看誰的眼光都和寒霜無異。不知道是不是孟嘉的錯覺,此刻那投向她的目光裡卻似乎寒霜融盡,像化成了悠悠一道碧水,蕩着說不清的情緒。

姜黃迅速移開目光,淡淡道:“我思慮不周,隻是想着夜裡無人看守恐怕出什麼亂子,并沒有想到這一節。”

孟嘉笑道:“無妨,此處還有兩分春日景緻,咱們一同去逛逛吧。”

幾人一同出了院子,向花園過去。路上,秋筠向孟嘉說起了外頭施粥的事,孟嘉聽了詫異道:“自巳時至申時,還滿京城都有,那得多少米糧多少人力物力,什麼人有這樣大的善心?”

開粥棚施粥濟貧這樣的事并不少見,多逢佛誕佛節之類的日子,吃齋念佛的貴族婦人、佛前許願的大族豪商、香火旺盛的寺廟佛院都會由此善舉。一般富裕人家開一個粥棚,施個一天半天,也就算把善心盡到了。再有更富裕的,挑個寺廟捐一筆客觀的香火銀子,出米出糧,來個佛前行善,開個三鍋五鍋煮上兩天也算夠久的了。即便是再闊的人家、再慈善的老太君,像這樣全城施粥的事情也從未聽說有人行過。

秋筠詫異道:“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是世子替你二人的大婚擺下的,怎麼你竟不知?”

“我們?”孟嘉指了指自己,一時愣怔。

“不錯。”秋筠若有所思,“方才我們來時也見了,還有一首歌謠,‘布谷報豐,喜鵲登枝。華郎如玉,孟女佩之’,如今小兒皆在傳唱。這兩日入城的人已多了許多,想必和這事脫不了幹系。”

孟嘉想了又想,還是不敢相信這事竟是華纾幹的。

他如今寄人籬下,還敢這麼招搖?

左右下午沒她的事,孟嘉遂和秋筠出了趟門,在坊裡轉了一圈兒,親眼瞧見,才知道果然不假。

此坊不算大,有人家千把戶,約摸設有三處地方。闆車上壘着滿滿當當的麻袋,鍋邊還有人剁肉。車上貼着雙喜紅紙,鍋前的人握着勺子翻攪,熱氣騰騰的米香肉香溢了出來,直往人鼻子裡鑽。男女老幼皆是一團喜氣,湊在一起紛紛議論。

“這淮南王世子可真有錢呐!昨天我跟娘子走親戚,我丈人家那邊兒也是這模樣。”

“有錢啊,多得嫌燒手!”一女子翻了個白眼,扭過頭來,“不就是娶個女人,學什麼皇帝老爺赈災啊!”

另一婦人冷笑一聲,搶白道:“吳娘子,你不吃?回家去啊!端着碗往這兒湊什麼熱鬧!”

“理她呢!什麼東西!”

“她呀!心裡發酸!老吳領她過門兒的時候,就做了一身兒新布衫,拎了這麼——”那人兩手一比劃,小臂長短,揶揄道,“這麼一條子肉!”

衆人哄笑,吳娘子紅着臉,呸那多嘴的人一口,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說起來,這皇城裡吃飯的達官貴人成親,可沒這先例啊……”

“……嗨!誰說不是?有這些銀子,得吃多少紅燒肉醬肘子瓦塊兒魚……就這麼一扔,沒了……”

“喲,鄭木匠闊過,咱們得叫他細說說紅燒肉瓦塊兒魚什麼滋味兒!”

……

孟嘉和秋筠站在街角,看着不遠處的長隊,歎道:“竟有這麼多人!”

别說乞丐和窮苦人家,就連一般人,都在排隊吃粥。

秋筠道:“盛世亦有餓殍,何況如今?”

“他思慮周全,不止想到,還做得出。”孟嘉吐出一口氣,眼睛裡亮晶晶的笑意漫了上來,“看來我還是不夠了解他。”

秋筠也似有所悟:“的确有心,這麼一鬧,不獨朝廷,恐怕漫天下都知道淮南王世子成親了。”

孟嘉一愣,随即笑笑。

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這夜衆人都睡得早,孟嘉至卯時起身梳妝,甜纓和姜黃還在睡着,獨秋筠過來了。

孟嘉笑道:“你不多睡一會兒?白日裡恐怕沒空歇着了。”

“醒得早,過來同你說說話。”秋筠把手裡兩折的細絹遞給她,“順便給你添妝。”

“哦?”孟嘉伸手取過,在面前展開,細細一瞧,“噙香樓?”

上頭的意思,無非是噙香樓日後的收益有她三成。可噙香樓是個什麼地方?她還真沒有聽說過。

秋筠抿了口熱茶,淡淡道:“一家戲院,我開的。如今沒有什麼可送,隻好聽宓子容的,把這地方的分紅勻你幾成。”

孟嘉把絹布折好,笑道:“這禮可太重了,豈不是以後你掙一千兩,先就要分我這個什麼也不幹的三百?”

“你自有你的功勞。”秋筠頓了頓,“且等日後再說吧。”

孟嘉把絹布在她面前晃了晃:“真的給我?”

“不好意思收便還了我,也算我添過了。”秋筠雖是這麼說,到底沒有擡手去接。

孟嘉把絹布往回一收,嫣然巧笑:“這麼好的事情,推了豈不是傻?那我可得祝秋老闆日進鬥金了!對了,既然是戲樓,總有個戲目,何時開張?第一出戲又是個什麼名目?”

“三月初五開樓,首演《長樂記》。”

孟嘉勻着臉,連笑也不敢過分地笑了,說話都要慢些:“你動作夠快的!非但寫出了本子,連戲都排出來了!從前不見你這樣在這些事情上用心,怎麼,是遇到了高人指點,才如此雷厲風行?”

“收了幾個小戲子,人是現成的。”秋筠起身,把茶杯擱回桌上去,輕描淡寫道,“能這麼快出戲,也算宓子容還有幾分可用罷了。”

孟嘉驟然擡起眼睫,片刻對着鏡子眨了眨眼,笑道:“哦?原來我的功勞,是給秋老闆帶回了一個可用的大才!那我這銀子拿得可就心安了。”

以秋筠的性子而言,孟嘉其實并不相信秋筠會同宓洮有什麼牽扯,隻是她從前孤寂,有個人能時時同她說說話解解悶也是好的。

今日給她梳妝的娘子姓饒,是華纾指過來的,三十有餘,容貌标緻,沉默溫和。傳聞她十餘歲曾在琅琊山悟道,二十五歲跳入紅塵,專以替新人梳妝為生,手藝精絕,人所不及。據說她接事之前,會自蔔一卦,再決定此事接或不接。

不論貧富,但看機緣。

光是上妝,就花了半個時辰。随後又是更衣,坐到鏡前梳頭。梳頭是個繁瑣流程,等頭發梳完了,孟嘉連自己的臉也不敢碰,不敢怎樣歪頭,最多隻能用指節撐着耳朵休息。

華钗金流蘇,稍微一動,耳邊就是叮鈴鈴的輕響。

孟嘉對着鏡子瞧了又瞧,心下感歎——今天多繁重也認了。

該說不說,有些工夫不是白花的,她一向知道自己美,不知道自己還能這樣美。

姜黃見時倒沒說什麼,隻是不時地就要悄悄瞄兩眼,倒是甜纓一見到她,便立刻興奮大贊:“大人真好看!比畫上的美人還好看!”

孟嘉笑着揶揄道:“喲!還是甜纓會說話!等你成婚的時候,保管也比畫上的美人還好看!”

幾人笑話時,天色已經大亮,外面是樂聲,内院是鳥鳴。未幾,龍彥便進了來,向衆人笑道:“大人、衆位姑娘,世子府來人傳話,世子他們還有一刻的路就要到了!”

孟嘉含笑道:“好。”

秋筠坐在桌畔,拍拍手上的點心渣子,又拈一塊兒赤豆糕:“往常不知道世子文采如何?今兒可要瞧瞧。”

甜纓好奇道:“娶親還要考文采?”

“自先朝起,有為詩催妝之習。”龍彥在一旁笑道,“往昔公子倒也寫些詩文,隻從來沒作過這樣的題目,隻怕還得請大人和姑娘們高擡貴手才是。”

接着喜娘進來,給孟嘉把講過的禮儀又重複一遍。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頭喧嚷起來。

甜纓跑出門去看了一圈,回來向孟嘉道:“來了來了!大人!世子來了!”

“好好好,知道來了。”孟嘉說着,也沒站起身來,反而笑道,“再出去瞧瞧,宓子容在門口對迎親的說些什麼?”

甜纓果然提着裙子又跑出去,這回時間長了些,回來喘勻了氣,才道:“宓公子出了三道怪題!第一道是什麼……把雞和兔子關進一個籠子……問多少雞多少兔子?”

“有意思。”孟嘉看向秋筠,“你們商量過的?”

秋筠嚼着點心:“他給我出過,我覺得還可以——第二道呢?”

甜纓想了想:“第二道,是問一杯水和一杯冰哪個更沉些?”

孟嘉摸摸耳朵:“這是什麼問題……”

秋筠漠然道:“我也不知道,第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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