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大殿上不斷勸誡元帝的,是他的老師禦史中丞解白解大人,是大昭出了名的谏臣,每日都為了國家大事憂心忡忡。
孫荃竹今日也算是看出了元帝的态度,公主這姓是非改不可,老師都快死谏了但元帝絲毫不想聽,到頭來傷了君臣之間的和氣。
勸不了元帝,他自然隻能去勸老師了,在入士前他得了老師許多照拂,師徒情分擺在眼前,他也不能就眼睜睜看着老師和元帝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
沒想到一回頭,竟看到他老師徑直向他走來,剛剛在朝堂上争辯時留下的紅還未消退。
“老師。”孫荃竹立刻上前作揖,卻立即就被解白扶了起來。
解白忍不住想開口,但看現在還是在宮中,忍了忍還是隻對孫荃竹說:“今日慶豐樓上新,我請你去吃。”
孫荃竹就跟在解白身後,兩人一路無言走出皇宮,直到一起上課解白的馬車,拉上車簾,解白才終于能将自己心中的氣悶盡數說出。
“我雖一早就知道元帝是個有些肆意妄為的人,那時我權當他還沒長大,可如今他竟越來越不知輕重了。”解白的聲音壓的很小,畢竟這是大逆不道的話。
“老師你莫生氣。”孫荃竹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是勸說解白退讓,“說到底這是陛下的家事,況且隻是公主不是皇子。昨夜嫣貴妃才薨,陛下心中肯定是不痛快的,老師何故要在這時觸皇上的逆鱗?等過段時間,皇上冷靜下來了,再去勸谏也不遲。”
他這話說的倒是有水平,此時若是直接說讓解白明哲保身,解白定會更加惱怒,于是他并沒有否定解白的做法,而是給了他一個建議,還能讓解白暫時冷靜下來。
“你懂什麼?”解白聽了孫荃竹的一番話,怒氣确實是比剛剛少了許多,“公主是元帝的第一個孩子,皇帝的孩子随母姓,你可知此事會讓多少人恥笑,這會多有損皇家顔面!一旦皇家顔面受損,皇家威嚴就會受損,此事可是會威脅到江山社稷的!”
解白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又被自己說的激動了起來。孫荃竹很想跟解白說一句沒有那麼嚴重,但是他有點不知道如何開口,他怕自己惹得解白更生氣。
“可現在陛下明顯聽不進去,老師何故要挑這個時候勸谏?”
“哎!”解白何嘗不知道,他心裡清楚孫荃竹說的是對的,可除了不停勸谏又能如何?
慶豐樓離着皇宮不遠,兩人坐着馬車很快就到了。解白常來此處,所以慶豐樓有一個雅間常年沒人,是專門留給他的。
難得今天慶豐樓還有說書的。
慶豐樓的說書先生請的都是華京中最出名的,說的書也都是最新出的第一手的話本子。解白偶爾也會不去雅間,留在一樓聽說書先生講話本,但今日他可沒什麼心情聽,但路過的時候還是聽了一嘴,好似是在講一個國家的興衰榮辱。
而現下解白聽不得這些國家興衰什麼的,腳步匆匆地就要跟着小厮上樓,隻是快走到二樓時,聽見那說書先生說了一句:“屆時西陵皇才得一位公主,聽的了那老神仙的話,一意孤行地要公主随母姓……”
隻這一句話,便留住了解白上樓的腳步,同時還留住了跟在解白身後的孫荃竹。
兩人對視了一眼,立刻快步下了樓,找到管事的,讓他叫停了那說書先生,提前散了場。
昨夜小公主剛剛誕生,今天元帝才在朝堂上宣布了小公主要随母姓的事情,不過一個時辰,宮外的酒樓中就傳出了這種話本子。
小公主誕生的事,隻有宮中人知道,元帝甚至還沒有昭告天下。
他們可不相信這是巧合。
解白将酒樓管事的和那說書先生一起叫到了雅間,還讓那說書先生把話本子一并帶來,并問訊他們這話本子是從何處來的。
那說書先生看面前兩位還穿着官服,便知道自己是攤上大事了,立刻老實交代道:“這……我家門外常年放着一個籮筐,就是供人投稿,平日裡這話本子都是直接帶着筆名放進籮筐,我會挑選合适的話本子去外面說書。我沒選中的話本會重新放進籮筐裡,而我選中的花本則會拿走,投稿人隻需要在投稿三日後來看看我家門口的籮筐中是否有自己的書,若是有的話,可自行拿走,再去别人家投,若是沒有的話,就說明被我選中了,可以直接來我家敲門要報酬。”
“這個話本子就是作日放在我家門口的籮筐中的,昨天晚上我回去選稿的時候,覺得這本寫的十分不錯,便選了今日來慶豐樓說書。”
解白和孫荃竹一起從頭翻看了這畫本子種的内容,前面的故事沒有什麼問題,隻是後面的内容……畫本子中描寫西陵國朝政的一些内容,實在跟如今的大昭情形太像了……
幸好他們及時聽到并阻止說書先生繼續說了下去。
“你說這本書是昨日放在你家門口的籮筐中的?”孫荃竹問。
“是!是!”說書先生已經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我昨天酉時回的家,這書稿便是那個時候拿的,小的自然是不敢說謊。”
昨日酉時,公主甚至還沒出生。
兩人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寫這畫本子的人是誰?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道,他隻留了一個筆名,賽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