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英搓着手支支吾吾，最後含含糊糊“嗯啊”兩聲。
霧月見她神情奇怪，眯了眯眸子，繼續道：“我和澄子明天再來，什麼時候開門呢？”
“呃……”司英用力撓了撓後腦勺，“那個，店不開了。”
霧月：“不開了？”
司英：“我大姨有事，水果店以後不開了。”
“哦……”霧月擰了擰眉，默了瞬，緩聲道，“你們要搬走嗎？”
司英連忙擺手：“是我大姨要搬走，我不走。”
霧月心裡舒口氣，又蹙起眉頭，她大姨搬走了她怎麼辦？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麼，司英趕緊道：“我回家。”她下意識捏了捏耳垂憨笑，“本來就是給我大姨幫忙，現在她有事關店，我也可以回家了。”
她在強顔歡笑。
不知為何，霧月看着司英的笑臉突然蹦出這個想法。她的手攥成拳頭又松開，正要說什麼，紅薇的聲音火急火燎蹦了過來，“莎莎，我肚子疼！西瓜咋不買了回家吧！”
把自己當背景闆的澄子連忙扯了扯霧月的衣裙，霧月回道：“馬上。”
“我先走了，司英……”霧月停了下，“再見。”
司英的呆毛悄悄耷拉下來，她扯着笑回道，“嗯！再見。”
澄子瞅到司英微妙的小表情，心裡嘀咕，她怎麼還傷感起來？她拉住霧月的手對司英說：“你搬完家後告訴我們地址，我們去找你玩。”
司英被她這話吓到，結巴道：“ha……好。”
“莎莎澄子！”紅薇急聲哀嚎。
霧月走前忽地踮腳點了點司英的呆毛，柔聲道：“下次見。”說完，她拉着澄子快速回到車上，留下司英怔怔地擡手摸向霧月點過的地方，眼睛發亮呆呆重複，“下次見。”
霧月澄子上車剛坐下，紅薇一腳油門車輛轟地起步，她抱怨道：“你倆再不回我就要竄車上了。”
澄子捏住鼻子“咦”了聲。
紅薇：“……”
紅薇不爽按了下喇叭，“你還敢嫌棄我？你小時候竄稀到褲子裡誰給你洗的澡換的衣服？”
見她要抖自己小時候的糗事，澄子趕緊求饒：“好姨姨，我剛剛是在擠黑頭，哪敢嫌棄您。您開車注意點啊，咋們安全到家拉屎。”
“哼！”紅薇懶得跟她扯，猛踩油門。
霎時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推背感，澄子小臉緊巴巴皺起雙手死死抓緊安全帶慌聲道：“姐！”
霧月面色不變，揉了揉澄子的腦袋安撫：“沒事，姨姨閉着眼開車都可以安全到家。”
車子碾着瀝青路飛馳而過，轟鳴的發動機混着灼熱的尾氣攪碎了雨後靜谧溫潤的夜晚。
霧月攬住澄子靜靜地看着窗外斑駁淩亂的夜色，流光從她身上滑過，她突然收回目光，垂下眼睫蓋住幽暗的瞳孔。
太像了。
濕漉漉漆黑的夜色，應着淨透的車窗，宛如一雙眼睛無聲地注視着自己。
像是她的眼睛。
霧月無法直視黑夜。
她心亂如麻。
【司英……】
少女唇瓣微動默喚，纖白的手指攥了攥紗白的裙角。
車内陷入嗡嗡發動機的噪聲，霧月腦子發熱。
她拿起手機……
街邊的路燈忽地炸了一個，流水線織造的人工月亮，徹底熄于夜的愛河。
晚風裹着散碎的流光自長空拂向待在原地目送車輛遠去的司英。
風是濕涼的、冰冷的，激得司英打了一個寒顫，她抱住胳膊搓了搓，仍舊呆呆地看着遠方。
可黑夜吞噬了所有，什麼都沒留下，司英癟了癟嘴，抱着胳膊緩緩蹲下。風把她的呆毛吹得東倒西歪，時而從她的額前掃過擋住視野，時而如橋拱在腦頂，司英無心去管。她蜷了蜷身子，擡頭看向夜空。
雨後的夜晚沒有月亮。
司英的心像是跳了崖，空蕩蕩的，風嗚嗚地吹着。
就這麼呆呆地蹲了會，身子被吹得發涼。
司英揉了揉冰涼的手，回家吧……她想起身，又無力起身。
家……
司英把頭埋在雙臂裡歎了口氣，呆毛也猝死般癱在頭頂。暈黃的路燈燈光模模糊糊，把她的影子磨成毛乎乎的一團，像隻流浪蜷縮的小獸。
“叮——”
突然乍響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凄惶不安的雨夜。
呆毛比主人先有反應，“chua”一下立起，不住地顫抖搖曳。
司英先是愣了愣，順着屏幕光亮看去——霧月。
霧月打來了視頻通話！
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手指點下綠色接通鍵後，司英回神，目光直直對上少女聚着淩淩水色的灰藍眸子。
司英猛地站起，甚至因為太過猛然還踉跄一下。
霧月見屏幕陡然劇烈晃動，擔心喚道：“司英？”
“诶！”女孩大聲應道。
待屏幕穩定下來，被暖色燈光染得碎發金黃的司英就這麼毛茸茸地出現，還頂着一根搖着花尾的呆毛。
霧月咬了一下唇，憋下被可愛到差點出聲的笑聲，她清了清嗓子，注意到司英還在外面，雨夜微涼，她問：“還沒回去嗎？”
“我這就回去！”司英朗聲應下轉身朝水果店走去，她步伐輕快，一點也沒有先前的頹廢樣。
女孩的呆毛在歡快地扭着八字秧歌，霧月的指尖隔着屏幕随着它的舞動一下一下點着，随即聽到女孩聲音小小問她：“霧月……嗯…是有什麼是事嗎？”
“沒事。”霧月倏地移開目光，瞧着窗外柔情的夜色慢慢道：“隻是……想看看你。”說完，在司英看不見的角度捏了捏發熱的耳垂。
這話一出，如同一顆粉紅雷彈炸得司英天旋地轉，她被愛心的馬賽克糊住，連同張開的嘴也被糊住，說不出一丁話。隻能無措地抖着嗓子擠出幾道氣音，像是幼獸撒嬌般地哼哼唧唧。
開車的紅薇被霧月如此“肉麻”的話吓得抖了抖身軀，化驚詫為動力把油門踩得更猛，風聲似利箭呼嘯而過，窩在霧月肩頭的澄子鼓了鼓臉頰。
霧月平複好心緒偏回頭，就被屏幕那端呲着大牙傻笑的司英逗樂，“你……”話才開個頭。
“嘔！”
酸爽的嘔吐聲伴着濃烈刺鼻的穢物如此猝不及防地從肩頭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