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秋海棠,他們回到了家。
範嘉懿早回房間了,屋裡隻有走廊上的燈還昏沉地亮着。
洗漱完,姜绮玉裹着睡袍出來。她困了,走了幾步,蹬掉拖鞋就翻身上床。秋日的夜晚,天氣冷,她把被子提到肩膀處,很快就睡了過去。
十幾分鐘後,身旁多了一抹溫熱。
那是他人的體溫。帶着清爽淺淡的沐浴露氣息。
姜绮玉睡眠淺,迷迷瞪瞪的,很快醒過來。
“……你洗完澡了?”她揉着眼睛問。
“嗯。”
範銘禮輕輕應了一聲,“快睡吧。”
他伸過手來,覆在姜绮玉眼睛上。她眨一眨眼,眼睫毛便掃過他手心。他正想将手拿開,可在半空中,卻被人截住了。
姜绮玉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很有力的一雙手,指骨分明,皮膚潔白卻不羸弱。
當時她在飯桌上想着多看這雙手幾眼,卻一不小心被嗆住。
範銘禮被抓住手,神态倒是一如往常:“怎麼了?”
“我在想……”姜绮玉把玩着他的手指,“我們花園裡,種有秋海棠嗎?”
原來她還在想這件事。
範銘禮說:“前些年種了十幾盆,開得不好。後來換成了蟹爪蘭和杜鵑。”
“這樣啊。”
“你想種?”
“有點兒。”姜绮玉笑了笑,“不勞煩你了,等到了明天春天,我自己找個花盆來養。或許侍弄好了,開得轟轟烈烈,也說不定。”
範銘禮安靜看着她,末了微微彎一彎嘴角。
“好。”
緊接着,他用不容否定的語氣道:“現在,睡覺。”
便擡手關掉了床頭一盞小燈。
沒有了低聲絮語,世界重歸一片令人安心的寂靜。
……
醒來已經快到中午。
姜绮玉一翻身,才發現身旁的被子是冰冷的。範銘禮早就走了。
她掙紮起身,一頭長發散亂地披在肩上。拿過手機一看,自己都吃了一驚:竟然睡得這麼久。
窗簾拉得緊,遮蔽了外頭的好日光。身旁的人起身時,動作一定是很輕的。鬧鐘已經響過,卻在響起時便被人利落地摁掉。
今天是工作日。直到走下樓吃早午餐時,姜绮玉還是有些恍惚。随之而來的,是一種痛快的解放之感。她很久沒在工作日時睡懶覺了,平日裡再困,也是匆匆在路邊買一杯咖啡,硬撐着在工位前敲敲打打。
如今不用早起,生活規劃裡也沒有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工作與會議,倒讓她不适應起來。
吃的是英式早餐,太陽蛋煎得很好,一切開便有金黃的溏心流出來。姜绮玉一邊吃,一邊點開手機搜索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開始琢磨究竟怎樣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翻譯。
她口語不夠好,也沒有相應證書,要是去做口頭翻譯,她估計隻能翻點再普通不過的見面寒暄。姜绮玉想着想着,還是認為興許翻譯文本,并沒有那麼難。
她做事,想到便去做。姜念安給她介紹了位前輩,是在美留學時結識的華人,現定居新加坡。那是位三十出頭的女性,一頭短發,幹淨利落,身上帶冷冷的書卷氣。
她給姜绮玉丢了兩篇短篇小說,說一周後交稿,要是譯得好,就幫她登在某譯文雜志上。那雜志是半月刊,而前輩有自己的專欄。
姜绮玉接收那兩篇小說的文檔,開始苦着臉閱讀起來。
作者是美國人,語言簡潔不啰嗦。都是宣揚正能量的那類溫情小說,故事并不複雜。
然而姜绮玉還是讀得七零八落。
她拿着詞典,一詞一句慢慢翻。中文敲在電腦屏幕上,寫了半天,回過頭一看,發現語言稀碎。又不得不花時間重新組織語言。寫了一天,太陽西沉,姜绮玉站起來揉揉手腕,活動肩頸,從書房裡走出來,就同剛下班的範銘禮打了個照面。
“愣着做什麼?”範銘禮拉過她,“吃飯。”
他們面對面坐着。範嘉懿不回家,估計又去了朋友的場子。姜绮玉吃着飯,心思還挂念在自己譯到一半的文本上。
她走神,吃飯的速度慢了許多,喝湯時,勺子一時沒拿穩,差點掉地。雖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隻是仍有少許熱湯濺在身前襯衣上,白色真絲襯衣頓時多了幾個油點。
對面的人無奈地給她遞了張紙巾。“擦擦。”
姜绮玉随便擦了幾下。反正是擦不掉了。她把紙巾團成一團,丢進垃圾桶。
範銘禮給她夾了一塊魚,“我猜你在想翻譯的事情。”
姜绮玉神色恹恹,“猜得真準啊。”
範銘禮笑說:“遇到什麼困難,我可以幫忙。”
“那還是……算了。”
姜绮玉頓了幾秒,說:“我還是自己再想想。”
她心中那陣奇怪的執拗上來了。她能去請姐姐幫忙,能去找熟悉的人搭一把手,但她卻不願意輕易接受範銘禮在這一方面的幫助。
聽她這麼說,範銘禮并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