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玉回頭。
範銘禮就站在不遠處,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望着這一切。他面色平靜,隻是目光掃過吳世峰時,在他身上稍微停留了一會。
“……沒什麼。”姜绮玉隻想趕緊結束這局面,“我們走吧。”
她不知道吳世峰究竟要說什麼——還是别說出來的好,不然聽見了,心裡無論如何也會有點微妙的負罪感。
但吳世峰這會兒好像失去了讀空氣的能力。
他看着範銘禮,又看着姜绮玉,深吸一口氣,“绮玉……我想問問,我到底哪裡不讓你滿意?”
姜绮玉沉默了幾秒,“或許有,或許沒有,但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要看緣分的。”
吳世峰面上閃過顯而易見的失望神色。她把話說得很委婉,也很明白,他早該懂得了。
姜绮玉要離職,今後在公司再也見不到她了。吳世峰一直覺得自己有機會,可這樣的心态在看見她手上戒指時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他那時才真正懂得,盡管自己和她一個辦公室,工位隻在斜對面,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為此,他的心底懷着一種隐秘的較勁心理。他不願承認自己是不被人需要的男人,因此他找了新女友。辦公室裡那麼多關于他的傳聞,但姜绮玉卻仍然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她好像從來不關注他,也不想關注,即使聽聞,也隻是抛之腦後,好像他在她的心目中隻是一張若有若無的剪影。
他看着離自己不遠的那個男人——周身氣度不凡,和姜绮玉的關系顯而易見。
吳世峰忽然有那麼幾分不甘心。
究竟為什麼,又憑什麼呢?
他無法忽略心底猛然攀附上來的自卑和嫉妒,就在姜绮玉打算離開之際,冷不丁出聲:
“你不是因為愛他才跟他結婚的吧?”
他的聲音控制不住,變得越來越刺耳,“是因為他長成這樣,還是因為他有錢?你們女人,是不是隻要對方有錢,或者長得不賴,就拼了命的也要嫁過去,爬上他們的床?我明明——”
我明明費那麼大勁追你,你不至于一丁點回應都不給我吧?
空曠的停車場裡,吳世峰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有幾位路人驚奇地望來望去,尋找聲音發出的源頭了。
可他的話說到一半,卻被突然打斷,戛然而止。
“——真可憐。”
範銘禮慢悠悠地走上前,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他,神色帶着幾分冷漠的倨傲。
他比吳世峰高,吳世峰被他這樣盯着,隻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忙不疊要往後退,卻被範銘禮一句話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什麼可憐?!”吳世峰隻覺得心頭怒火中燒。
“你在自卑,在嫉妒,在照顧自己那點為數不多的自尊心,這難道不夠可憐嗎?”
範銘禮冷冷道:“這裡是公共場合,發瘋也得注意點兒。況且你要是認為全天下的女性都如你所說這般,我倒覺得,你不僅腦子不好使,眼眶裡裝的還是兩塊石頭,半點光亮都照不進去。你不可憐——誰可憐呢?”
“你——”
吳世峰還想說什麼,範銘禮沒理他,隻朝他微微一笑,很有些嘲諷的意味。
“不打擾這位先生,我和绮玉還要去吃飯呢,恕不奉陪了。”
他拉着姜绮玉的手,轉身便走。姜绮玉回頭看了仍杵在原地的吳世峰一眼,神情有些複雜。
她怎麼也沒想過,吳世峰的心裡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平日裡,他究竟是怎樣看待她的?
姜绮玉弗一走神,就感到被握着的手腕緊了一緊。
她聽見範銘禮半是探究半是不滿的聲音:
“想什麼呢?”
姜绮玉呼了口氣,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們沉默着上了車。範銘禮開車出地下車庫,車子在平坦的柏油馬路上平穩行駛。姜绮玉的手時不時摩挲着身上黑色的安全帶,這時開上了高架,車子上坡,她的心也跟着向上提起,不知何時才落下。
“我……”
“——他是誰?”
“他是我的同事。”姜绮玉連忙說,“我們同一個部門的。”
“哦。”範銘禮的目光平視正前方,“我倒從沒聽你說起過。”
“這沒什麼好講的,一個同事而已。”
“是啊。沒什麼好講的。”
這語氣很不對勁,饒是姜绮玉再遲鈍也察覺出來了。
她猶豫了幾秒,還是小聲笑問:“範大少爺……吃醋啦?”
姜绮玉原本認為,範銘禮這樣的人,無論在商場還是情場,都應是遊刃有餘的那個。
十字路口,車停了。像是猜中她内心想法,範銘禮總算側頭,施舍給她一點目光,“我又不是神仙。”
姜绮玉順着台階下來:“神仙也有七情六欲,照樣會有情緒,是吧?”
範銘禮不做答,隻是又把目光移了回去。“開車呢,聊天分神。”
姜绮玉知道這其實是句玩笑話,也笑了笑。無論如何,他總歸不是不高興了。
……
到了事先預訂好的包廂,姜绮玉拿過菜單,很不客氣,點了好幾樣菜。等菜上來的間隙,範銘禮問她,辭職的事情都辦好了?
姜绮玉點點頭,嗯,從今往後,我就是無業遊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