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眸對上謝堯霎時黯下去的神色,謝驚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
“誰傷的你?”
眼前浮現出黛黛那張尚且稚嫩的臉,無言對視半晌,謝驚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是我不小心自己扭到了。”
氣氛瞬時冷了下來,安靜片刻,謝堯忽地笑了一下,眸色寡淡下來,沒再理會謝驚枝,轉身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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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覺一路領着傅程桑二人走到了一處偏院。
認出這是原本暫放王行屍身的地方,黛黛輕嗤一聲,音調間諷刺意味十足。
嘴上說着有證據,卻還是領着她們來看一堆骨頭,這群人分明就是在故弄玄虛!
“秦侍衛,這王侍監早在今晨便已經腐朽成了一具白骨,不知三殿下是想讓我們看什麼?”在黛黛出聲譏嘲之前,傅程桑搶先一步出了聲,秀麗的面容上一派沉着恬靜,好似當真是因為好奇而不經意一問。
輕飄飄地掃了傅程桑一眼,秦覺将惜字如金的性子貫徹到底,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擡手将廂房的門推開,示意二人進去,獨自守在門外。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功夫,謝堯和謝驚枝才姗姗來遲。
還未等人走進,秦覺便敏銳地感知到了謝堯周身散發的森冷氣息,面上的陰沉藏也藏不住。
望了眼垂着頭跟在謝堯身後的謝驚枝,秦覺默默朝後退了一步。
這廂找了一路的時機也未能跟謝堯搭上半句話,謝驚枝也有些火了,過去存留的那點兒脾氣險些就要收斂不住。
清楚謝堯陰晴不定的性子,平日裡她處處謹小慎微也就罷了,現今受傷的又不是他,這會兒無緣無顧發哪門子的瘋?
謝驚枝一時之間隻覺得額角隐隐抽痛,連帶着身上的傷更疼了。
兩人前後腳踏入房門,謝驚枝一眼望見房内依舊被白布蓋着的屍首,眸色微動,心頭紛亂的思緒須臾間被壓了下去。
“有證據便快拿出來,磨磨唧唧拖延時間有什麼用?”
轉頭與黛黛對視上,謝驚枝不出意外收到一個挑釁的眼神。
謝堯停在謝驚枝身側不遠處,兩人之間隔了段距離,聞言隻掀起眼皮輕觑了一眼,眸底神色缺乏意味。
“五殿下、三殿下。”傅程桑柔聲開口道,“不知二位口中所謂的證據究竟所指何物?”
除卻開始見到謝驚枝裝病引出黛黛後一閃而過的慌亂,傅程桑全程都是一副淡然的神态,哪怕是試探出謝驚枝清楚溯回草的存在,也依舊是胸有成竹的模樣。
謝驚枝心下明了,傅程桑這是笃定一具沒有任何價值的白骨上不會再有任何線索,遑論确鑿給人定罪。
“證據近在咫尺,傅姐姐不如自己上前去瞧瞧?”謝驚枝輕勾了勾唇,擡手指了指被蓋着白布的屍身。
捉摸不透的語氣讓傅程桑遲疑了片刻,眼底浮起疑惑,立在原地沒有動身。還是黛黛先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掀開了白布,面上輕蔑的神色在看清白布之下的景象後刹那間化為了恐懼。
……
昨夜謝驚枝告訴秦覺她隐約在放置王行屍身的房間中聞到了一股夾雜在潮腐之中的香味,秦覺熟知藥草,很快便聯想到了溯回草的藥性。
知曉了王行屍身不腐的緣由可能是因為溯回草,查驗之時又并未在他的身上見到,謝驚枝推斷犯案之人大抵是想故意将仵作引入屍身不腐是因用毒而緻的死胡同,以此來混淆視線。
随後屍身化作白骨,其上留下的證據正好一并消失,還能趁機将行宮上下攪得人心惶惶。王行在法林寺地藏殿中的佛像中發現,再加之宴會上駭然出現的斷指,如今本就流言四起,一旦真牽扯到鬼神之說,離這案子不了了之也就不遠了。
離重陽秋宴已過了三日有餘,若王行生前真接觸到了溯回草,殘留在身上的味道也早就散得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秦覺說明了溯回草的特性後,借着禁衛軍還在四處搜尋謝驚枝的下落,潛入放屍身的房内察看,果不其然,王行的身上已然出現了腐爛的痕迹。
幸得秦覺師承醫聖秦符叙,即使身側沒有溯回草也能有其他方法暫且延緩屍身腐爛的速度。
回憶起彼時在地藏殿中見到的王行死後的景象,謝驚枝心下有了猜測。
在傅程桑從王行身上帶走的三樣東西之中,那香囊内裝着的,大抵便是王行生前接觸到的溯回草。如此一來,傅程桑身上必定也會沾染上溯回草的氣味。
而連夜用一具白骨将王行的屍身置換出來,也不過是謝驚枝與謝堯為了讓犯案之人順理成章放松警惕,将計就計罷了。
……
原本已經腐朽成白骨的一具屍體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衆人眼前,謝驚枝對上傅程桑不可置信的視線,唇畔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這個證據,傅姐姐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