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一陣掌風襲來,謝驚枝眸色一凝,一個側身躲過,借力而起,袖間寒芒乍現,眨眼間匕首已經朝人刺去。
“殿下不要!”
耳側是傅程桑的驚呼聲,察覺到跟前人不避不讓地徑直要迎上來,謝驚枝握着匕首的動作滞了一瞬,刃勢稍偏,在要到傷人的前一刻力道被盡數卸去。
硬生生挨了一掌,匕首“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謝驚枝悶哼一聲,将喉間湧上來的腥甜壓下去。
眼看着黛黛還要再往上沖,傅程桑上前一步将人攔住:“黛黛,夠了。”
靜看着傅程桑将人護在身後,謝驚枝對上黛黛眸間未收的殺意,輕扯了扯嘴角。
撐着手從榻上下來,謝驚枝無視掉身前兩人眼底的防備,緩步走到窗邊。
緊閉着的窗牖被敞開,初秋的陽光透進來,落了一層暖意。
香爐熄滅,随着房内濃郁的熏香味散去,取而代之的另一股草木香很快顯現了出來,氣味清淡卻又綿長,極難讓人忽視。
室内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目光停在始終戒備瞪視着自己的黛黛身上,謝驚枝輕歎了口氣: “出此下策算不上磊落,抱歉。”
像是未料到謝驚枝會道歉,傅程桑一怔,下意識搖了搖頭,随即又苦笑道:“殿下是如何知曉的?”
雖是詢問,傅程桑卻沒有絲毫疑惑的語氣。
到如今這個地步,有些事早已不言而喻。
默了片刻,謝驚枝終究沉聲回答道:“溯回草。”
溯回草周身彌漫異香,其味附于物上,香氣數日不散。其藥性雖無毒無害,卻無法與其餘藥草相融,所以不能入藥,唯一的作用便是可保死物不腐。
人去世後身上帶着溯回草,屍身便會一直如初。若是活人身前接觸到溯回草,一旦沾染上香味,死後屍身也不會腐壞。
但溯回草本身存在一個弊病,那就是這種藥草一旦被拿走,屍身沾染上的味道在數日後消失,便會在頃刻之間腐爛,直至化作一具白骨。
“王行在生前身上便帶着溯回草,所以仵作驗屍時才會發現幾日過去屍身一絲變化也無,至于僅一夜過去那原本完好的屍身便化了一具白骨,是因着溯回草殘留氣味逐漸散盡的緣故。”
謝驚枝望着傅程桑,一臉平靜地陳述道:“溯回草本身香氣易附着不散,而從王行身上拿走溯回草的人,難免也會沾染上這味道。”
餘下的話謝驚枝已不必多言。
傅程桑房中整日燃着這般濃郁的熏香,便是為了掩蓋溯回草的氣味。
“這些都不過你的片面之詞!”一道怒不可遏的聲音響起。
微微挑了挑眉,謝驚枝移了移視線,望見一張交雜着憤恨與怒火的面龐。
肩胛骨往下一片隐隐作痛,那一掌裡蘊含的内力不小,不動聲色将還發着顫的手隐入袖中,謝驚枝這才分出心神将跟前叫黛黛的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
秀氣的眉毛鎖在一處,渾身上下戾氣未消,不大的一張臉上卻稚氣未脫,俨然是年歲不大的樣子。
謝驚枝輕蹙了蹙眉:“你多少歲了?”
“那王行已然化作白骨,沒有證據,你無依無憑的推測便隻是污蔑之言!”黛黛絲毫沒有要理會謝驚枝突兀提問的意思,徑自強調道。
“誰說沒有證據?”
熟悉的散漫語調傳來,謝驚枝一怔,朝房門的方向看去。
謝堯半倚着門框,眉眼含笑,眼眸掠過謝驚枝時輕彎了彎,目光最終落在傅程桑身上:“傅女官若是也想要證據,不如一并跟着走一趟。”
話落還未等傅程桑說什麼,黛黛便率先出聲道:“我們憑什麼……”
“走吧。”傅程桑倏然出聲打斷,朝還要再說話的黛黛輕搖了搖頭。
瞄了眼神色怔然但還是聽話安靜下來的黛黛,謝驚枝眸間沉浮不定。謝堯方才對傅程桑說的“一并”二字原就是試探,因為無論傅程桑去不去,他們都會帶走黛黛,但傅程桑卻連一絲半點猶豫也沒有便答應了一起。
蓦地回想起在地藏殿内,傅程桑見到王行死去後不可置信的悲痛模樣,謝驚枝心頭莫名湧起一股異樣。
謝堯好整以暇做了個請的姿勢,謝驚枝這才看到,秦覺也守在外面。
側目瞄了眼受傷的一側手臂,謝驚枝稍稍落後一步,等到傅程桑與黛黛走了出去,才慢吞吞擡步向外走。
謝堯立在原地未動,謝驚枝目不斜視地便要和他擦身而過,卻不想謝堯卻兀地伸手拉住了她。
害怕被看出端倪,謝驚枝下意識想躲,不料反而牽拉住了傷口,沒忍住輕“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