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繡着雛菊的香囊拿出來放在案幾上,對上謝堯疑惑的目光,謝驚枝笑了笑,解釋道:“雙九之日佩戴茱萸可祛惡氣,除鬼魅。”
“我倒是不知妉妉還信鬼神之說。”望了眼繡工拙劣的香囊,謝堯笑意盈盈地說了句。
謝驚枝噎了一瞬,轉而一本正經道:“凡事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三皇兄也可将這當成一種祝願。”
說話間謝驚枝頗為心虛地望了那香囊一眼。
前幾日她見到雲霜在繡香囊,順嘴問了一句,得知雲霜是準備重陽時将茱萸切碎放在香囊裡給她戴着。
她一聽便起了興緻,跟着雲霜學着繡了半日,想着雲霜一番心意,她若是繡得好了也方便給她當個回禮。
結果最後繡出來兩個香囊成品天差地别,她這個若是放在街上免費贈送,指不定也不會有人要,謝驚枝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說這是給雲霜的回禮,索性自己留着了。
方才拿香囊時謝驚枝猶豫了一瞬,終究是沒舍得将雲霜繡的那個香囊拿出來。
望見謝堯眼底調侃的笑意,謝驚枝愈看愈覺得像是輕嘲,默了一瞬,伸出手道:“這香囊的長相确實欠妥了些,三皇兄若是看不上眼,隔日我再……”
挽尊的話還未說完,香囊便被謝堯拿起收入了袖中。謝驚枝一愣,聽見謝堯清越的聲線含笑道:“香囊很好看。”
一邊說謝堯一邊替謝驚枝拿了盞清酒。
眼前掠過方才謝為準二人攔着自己喝酒的架勢,謝驚枝猶豫了一下,正想開口拒絕,便聽見謝堯淡笑着說了句:“想喝便喝。”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就這麼安靜地坐着。
謝驚枝心頭浮起感慨。
哪怕是前世,她與謝堯之間也難得有過這般融洽的時刻。
“今日的比試,妉妉是想輸還是想赢?”謝堯望着熙攘的人群,輕彎了彎眼眸。
……
方湧上來的情緒被默默收了回去。
潺潺雨聲中的記憶瞬間蘇醒,謝驚枝微微斂眸。
那日謝堯說的每番話都像是意有所指。
她急于想擺脫甯家控制,行為舉止難免會和過去有所差别,謝堯能察覺出來,時間久了甯家自然也會有所察覺。
指腹摩挲過酒盞,謝驚枝面上神情莫測。
謝堯說無論她發現了什麼秘密,都先當作無事發生的好。
她知曉了自己并非是真正的五公主,所以想要一步步擺脫甯家的控制,不願再作為一屆傀儡去争權奪利。
但倘若一切當真如同她設想的那樣,自己最終成為了一步廢棋,甯家又真的會任由她再坐在五公主這個位置上嗎?
她太過急躁了,以至于一直以來,她都将那場及笄宴當作前世作繭自縛的轉機,但卻忽視了關鍵所在。
為什麼是她?
甯家為何要以她将甯绾置換出宮?若單隻是想讓甯家血脈坐上那個位置,甯绾與她在本質上并無不同。
況且前世關于她身世的秘密突然被洩露一事本身便充滿了疑點。
而今謝堯這般提醒她,又是因何緣由?前世謝堯當真是因為那封密信才知曉了她并非是真正五公主的嗎?
謝驚枝原本的打算是借着重陽秋宴,她當衆輸給甯绾,之後不學無術的廢物形象怎麼着也能深入人心了。
但眼下諸多疑慮未解,顯然她不能真如她一開始所想的那樣明目張膽地便輸掉比試。
她不能如此迅速地便讓甯家意識到她不堪大用,與之相應的,這也并非她嶄露頭角的時機。
心緒紛亂之際,謝驚枝沉沉歎了口氣,重新對上謝堯含着笑意的目光,回答了方才他的問題:“若當真依我所想,那便是輸赢皆不可取。”
語罷謝驚枝面上劃過一絲苦笑。
原本她隻要順理成章輸了比試便好了,但如今卻要去追尋那壓根兒便不可能的平局。
可不就是輸赢皆不可取,輸赢也皆不由她。
“既如此,那便如妉妉所願。”
聽懂謝堯話中的含義,謝驚枝一愣,怔然望向謝堯。
他像是應承了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小事一般,眸光沉靜,面上的笑容溫文爾雅。
“作為香囊的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