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澄觀大師害羞地搖了搖頭。
“不會你剛才說得那麼好聽?!你是般若堂的首座弟子,想幾招保命的功夫都想不出?!還說什麼天下武功出少林,要我說呀,少林派都是一群隻會吹牛的秃驢!!”韋小寶氣惱難當,竟突然口不擇言,出言不遜。
“一群隻會吹牛的秃驢?”澄觀大師歪着腦袋,臉上寫滿了委屈。
韋小寶一屁股坐在蒲團上,着急地抱怨道:“這次離開少林寺,不知道,又會碰到什麼危險?現在我,不能用‘神行百變’逃命了,到時候,可怎麼辦啊?早知如此,我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說起回京,除了朝中,那暗潮洶湧,爾虞我詐的争鬥,更令他挂懷的,卻是他們的安危。圖倫等七十餘人,埋伏在嵩山,欲對皇上施以毒手,如今,雖已覆滅,可誰知神龍教,會不會,在他們回京路上,再伺機發難?當晚一役,他已深知,保護着他們的侍衛,實在,難與這群惡人抵敵,但好在人多勢衆,又有多隆在旁,護好聖駕,應該不成問題。不過這樣,他們恐怕,就無法再分出精力,顧着自己了,本來,有“神行百變”傍身,如此,倒也無妨,可如今,韋小寶,卻當真犯起了愁。腦海中,一幕,又一幕恐怖的景象,飛速映過,他知道自己,可再承受不了,像那晚一般的事了,是以,才想着能在啟行之前,跟老師侄,學點兒保命的真功夫,哪怕現學現賣,臨時抱個佛腳,也是不錯的。
初萌此念之時,他甚至,還跟自己打趣道,“老子在少林出家這麼久,抱佛腳,還真沒試過呢,不知是什麼感覺,嘿嘿……”
可是現在……
澄觀大師,看韋小寶滿腹憂愁,安慰着說:“師叔,話可不能這麼說啊,少林武功,可是震古爍今,妙絕巅毫,隻不過,師叔入門太晚,沒來得及習練,師叔要是擔心自己,和黃施主的安危,不如讓方丈師伯,派幾個武功高強的師兄弟,護送你們回去吧。”
雖說上次,澄心大師,率同幾名弟子,從五台山,一路送他跟雙兒回京,途中有說有笑,相談甚歡,如今想起,仍甚是懷念,但這次的情況,可不同了,“小玄子這次悄悄出宮,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嘛,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小玄子,還有沒有再去其它地方,體察民情的打算?要是讓他們護送,小玄子年紀輕輕的,身邊一群老頭子,也太顯眼了,小玄子,會答應麼?”幾下思量,韋小寶心懷感動,敷衍了幾句,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
見韋小寶愁容不語,澄觀心下愧赧,連連自責,歎道:“是弟子沒用!想來想去,都想不出有什麼武功可以教給師叔。”說着,又拍了拍腦袋,“我怎麼這麼笨呐?!我這三十年的般若堂首座,真是白做了!!”
韋小寶,看澄觀大師的樣子,知自己所求,定是沒戲了,失落地擺了擺手,起身就要離去,“唉,算了,看來,我也隻能藏藏躲躲,做個縮頭烏龜了。”
“诶?師叔,不如,你學我少林派的‘龜息功’吧。”澄觀聽言,似是想到了什麼,忽大感釋然。
“歸西?你不用這麼咒我吧?!”韋小寶,隻當他還在胡言亂語,下意識地回道。
“哎呀,師叔,不是那個歸西,是龜息呀,就是一門呼吸吐納的功夫,練習‘龜息功’呢,不僅可以療愈受損的經脈,輔助内功修為,還可以将人的呼吸和心跳,放松到近乎靜止的狀态,用來裝死保命,再合适不過啦。”澄觀這樣解釋道。
“裝死保命?”韋小寶眼睛轉了一下,心中不免失落,“行吧,反正,總比沒有強。”又旋而問道:“不會又要練幾十年吧?”
澄觀大師,尴尬地笑了笑,“師叔說笑了,師叔的‘神行百變’,已漸入佳境,雖然,它有不少無需内力,也可施展的功法,可要練到登峰造極,獨步天下,就……”說到這裡,不禁搖了搖頭,“師叔的内力,雖然很淺,但要學‘龜息功’,也不難的,隻不過,師叔,你平日繁忙,可以用來練功的時間,寥寥無幾,要練到爐火純青,恐怕,也要個三五年才行啊。”
“切,老子什麼時候說過要登什麼極,獨什麼天下了?一切随緣,不能強求的嘛,反正以老子現在的本事,保住小命也足夠了,要不是受了傷,誰稀罕學你那些幾十年的功夫?”韋小寶心裡,有些不大舒服,但還是笑着問道:“隻要能裝死就行了,需要多久?”
“裝死那倒簡單,弟子現在,就教師叔‘龜息功’的心法,不出半個時辰,就可以裝死騙過敵人啦。”說着,澄觀大師,便和韋小寶一起盤腿而坐,閉上雙眼,“師叔,你聽好了,菩提雲中……鏡花真幻……因果無常……”
澄觀大師,輕聲念起“龜息功”的口訣,耐心而認真地,講解着它的要旨,與修煉方法,雙手,抵在韋小寶背心,将部分真氣,輸入他體内,助他控制真氣運行,與調息節奏。
腦海之中,韋小寶,隻覺眼前,四周,都被一汪明鏡般的湖水包圍,一望無際,直到天邊,宛若重洋大海。自己,不知怎地,就飄在這一方水面之上,感受着,源自心底的一份甯谧,與清涼,漸漸,沉向下方,直至眼前的世界,越來越遠,最終,化于無形……
就這樣,半個時辰之後,韋小寶,已初窺“龜息功”的門徑,氣息和心率,已能降到,難以覺察的地步。
“多謝師侄!”韋小寶,學到這保命的功法,到底還是歡喜,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問,便繼續開口道:“對了,師侄,‘天龍掌’,這麼危險,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破解的辦法?”
澄觀稍思,說道:“‘天龍掌’,雖然兇狠,卻也算不上,是什麼高深的武功,它隻不過,是巧妙地利用了習武之人的常識,在無形之中,置人于死地,對武林高手來說,威脅很大,内力越是雄厚,發作得就越快,中掌之後,絕不能自行運動療傷,也絕對,不可以跳閃奔跑,否則毒質流遍經脈,或是侵入髒腑,就回天乏術啦。‘天龍掌’,一旦大成,據說,有天地同力之威,不過,即使,是創出此掌之人,也不曾練到最高境界,再加上,師叔,幾乎沒有内力,就算中掌,隻要不胡亂走動,等十二個時辰,掌毒便會自行排出,所以,不足為懼,不足為懼。”
韋小寶聽來,卻是很不開心,心想:“這‘天龍掌’,差點兒把小玄子害死,你還說不足為懼?!不亂動,等十二個時辰,虧你想得出來!難道站着讓人打啊?!”一道白光,在腦中打過,他想起了夢中,師父和圖倫,打鬥時的情形,問道:“這種掌法,難道沒有破綻?對了,能不能,用點穴,來對付它呢?”
澄觀道:“據弟子所知,‘天龍掌’,共分九層,易學難精,不過相傳,這第九層,根本沒有口訣和心法,不過是創者,在練習前八層時的一些感悟,心得。運行‘天龍掌’時,真氣,在體内的遊走方式,與常規武學,大相徑庭,除非,能夠練到第八層,否則,需要準備的時間很長,不過,這也會因個人修為,和悟性而異。準備期間,不能運用任何其它武功,也不能受到幹擾,這是它最大的弱點。至于點穴,的确,可占得了片刻上風,但一旦對方,真正運起功力,穴道,就會自行沖開。另外,練習‘天龍掌’,就一定要與雄黃酒搭配,方可通順經脈,精進内力,否則,易走火入魔,性命危在旦夕。”
“雄黃酒?果然是神龍教的作風,怪不得當晚,打鬥一開始,圖倫就不見了蹤影,原來,這‘天龍掌’,需要準備這麼久!”韋小寶心裡,這樣想着,也終于明白當天,為什麼圖倫,能在被雙兒點住之後,自行逃脫了。“哎,師侄,那打傷黃兄弟的那個人,他的‘天龍掌’,練到第幾層了?”
“嗯……大概,第四層吧。”澄觀大師,也不十分肯定,繼續道:“師叔啊,其實,要對付‘天龍掌’,也不難的,隻要習練之人的功力,未到頂尖,我少林有很多武功,都可用來對敵的啊,像‘韋陀掌’,‘蝴蝶掌’,‘波羅密手’……”
“哎好了好了,練幾十年的那種還是免了吧。”韋小寶,見澄觀雙手齊出,幾種功夫,輪流運使,眼前殘像飛舞,掌風呼嘯,又煥神光熠熠,宛似千手如來,知道自己,這輩子也别想練成了,便叫他住了手,又道:“師侄,時候也不早了,我這就去和方丈師兄,還有其它師侄道别,有緣的話,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弟子恭送師叔,這瓶‘天峰玉華丹’,一共九顆,強身健體,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用,是幾天前,弟子,為了救人,從澄照師弟那裡求來的,師叔此去,千山萬水,難免再遇兇險,請師叔收下,也算是弟子,一點心意。天涯海角,有緣再會,阿彌陀佛。”澄觀大師雙手合十,向韋小寶行禮作别。
“多謝各位師侄,和方丈師兄關照,晦明,沒齒難忘,保重啊!”韋小寶紅了眼眶,朝澄觀大師揮了揮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