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人迹罕至的運莊,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踏進大門的一刹,面色,依靜如止水,心内,卻澎湃起,思憶萬千。
他想起當年,自己奉旨離京,走在,去往五台山的路上,剛到獲鹿縣附近,就偶遇了沐王府的人,若不是那劉一舟,為方怡的事歇斯底裡,不依不饒,又會逢那夜,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自己,也不會誤打誤撞,來到運莊,恐怕,也就再見不到雙兒,這其中的恩恩怨怨,巧合機緣,如今想來,還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小寶,你回來了。”進門不久,韋小寶,就跟莊三少奶奶,打了個照面,他客氣地行了個禮,寒暄道:“三少奶奶,這幾個月,我們一家十幾口,無依無靠,四處漂泊,幸好有你肯收留我們,才能暫時,在這兒落腳,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真是……”
三少奶奶微微搖頭,笑着說道:“小寶,你千萬别這麼想,你手刃鳌拜,又親手将吳之榮抓到這裡,是我們莊家的大恩人,我這裡,也沒有什麼清福可享,不過是一些孤苦之人,抱團取暖罷了,如今,你為了躲避仇家,肯來找我幫忙,也算是給我一個機會,報答你的恩情啊!幾個月來,你一直在外奔走,心裡,一定很挂念你的幾位夫人,跟孩子吧,她們現在,住在那邊。”說着,她揚手給韋小寶,指了個方向。
謝過了三少奶奶,韋小寶,便向着自己一家,所住的地方走去。
“哎呀……”一進内門,韋小寶就跟建甯撞了個滿懷,建甯見他突然回來,立馬拉他進了屋,急切地問道:“小桂子,你回來了,是不是事情都解決啦?我們是不是可以重建家業了?”
韋小寶,卻是一臉的不耐煩,“唉,哪有那麼容易?這一來,我要去找人談幾筆生意,二來呢,我們要想好,究竟逃到哪裡,才能避開那夥人,我隻是覺得,自己離開有些日子了,怕你們擔心,所以回來看看。”
“哼!談生意?!你跟雙兒一走就好幾個月,一封信也沒給我們來過,你是不是偷偷去見皇帝哥哥了?說!!”建甯一想到韋小寶,把她們丢在這裡不管,就氣不打一處來。
“哎,你别鬧了,我認識的字,加起來連十個也沒有,怎麼給你寫信啊?!更何況,要是走漏了風聲,讓那些人知道我們在這兒,不光我們啊,連莊家都要跟着遭殃,你别再胡鬧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偷偷去見皇帝哥哥了,你不回答,那就是有喽?你壞!你壞!!你不帶我,你知不知道人家很想念皇帝哥哥?!”建甯依舊不依不饒,用力捏起拳頭,捶打在他身上,恣意發洩着心中的不滿。
見建甯張口閉口不離皇帝哥哥,韋小寶心中,不知怎地,燃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跟皇上沒關系!!我說過,以後不會再見他!!唉,你看看你呀,都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還這麼任性,其它人呢?”
哪知建甯,卻突然哭了起來,滿臉委屈:“你一走就是幾個月,把我丢在這裡,孤苦伶仃,沒人陪我說話,沒人陪我玩,嫁給你以後,先是通吃島,然後又被天地會挾持,好不容易到雲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你又吵着要回揚州,結果就被壞人盯上,到現在隐姓埋名,四處流浪,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聽聞此言,韋小寶心中,也着實多了幾分歉疚,仔細想來,自己這幾年,不是九死一生,就是躲躲藏藏,真的沒有讓妻兒,過過幾天好日子,見她如此,也實在不忍責怪,隻好安慰似的說道:“哎,好了好了,不哭了,大不了,等以後有機會,皇上再出巡的時候,我帶你去偷偷看他一眼,好不好,其它人呢?”
建甯抹了抹眼淚,嘟着嘴,悻悻地說道:“這還差不多,方怡,小郡主,和阿珂去添購糧食了,曾柔和荃姐姐,在後院修補院牆,虎頭,銅錘,和雙雙都在屋裡。”
天色漸暗,夜幕朦胧,韋小寶終于得以,與分别多日的妻兒,暫時團聚,用過晚餐之後,一家人便擠在屋裡,七嘴八舌地說起話來。
“小寶,怎麼雙兒沒跟你一起回來?”阿珂拉着虎頭的手,生怕貪玩的他,一個不留神,便會跑丢,一邊這樣問道。
“是啊,是啊,我們姐妹幾個,也都很想念她啊。”方怡和沐劍屏也附和着。
“雙兒有些其它的事要辦,我和她約好了在山西會合,等下次,我會帶她一起回來的。”韋小寶轉頭,看了眼一旁,在開心拍着手,做着遊戲的銅錘和雙雙,淡淡地回道。
“山西?莫非……”曾柔若有所思,自言自語起來。
“隻是要談一筆生意,我們要東山再起,我想最快的辦法,就是借助晉商的力量,多虧咱們在雲南的時候,認識了王大哥,張大哥這幾個經商的朋友,他們跟我說,曹家老爺,一直很眼紅江南這塊寶地,希望把他的生意,做大做強,這一次,也是經他們引薦,他才肯見我,希望我,帶一批貨到蘇杭一帶,試試,看能不能打開局面,紮穩腳跟,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呢,應該能拿到這個數!”韋小寶開心地笑着,比了個手勢,畢竟撒謊騙人這種事,他最在行了。
幾位夫人,見到韋小寶劃出的手勢,眼中精光大盛,皆為那似乎,已在眼前的美好未來,欣喜不已。
“那我們,還要再等多久,才可以離開這裡,過上正常的生活呢?”一直沒有出聲的蘇荃,終于開口了。
韋小寶容色微苦,想了一下,說道:“最快,還要個半年左右吧。”
“小寶,難道我們以後,都要這樣,過着東躲西藏的日子?我們雖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這樣躲躲藏藏,始終不是辦法。”阿珂似乎,已再無法忍受,這樣的生活了,言語中,帶着些許責備。
“我明白,可我們拖兒帶女,現在,連對方究竟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萬一交起手來……我不想你們有事。我想過了,事成之後,我們,就往南多走一點,改頭換面,重新開始,其實,不一定要在江南,去廣東,廣西也可以啊。”
就這樣,一家七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有來有回,商量了一個多時辰,韋小寶費盡唇舌,給她們分析了各種情況,利弊,才總算,跟她們達成了一緻,夜已漸深,困意襲來,阿珂,曾柔幾人,先後各自睡去,韋小寶,卻心事滿滿,獨自一人,來到屋外,望着那一彎冷月,負手不語。
“小寶……”不知何時,蘇荃,已悄悄出現在他身後。
“荃姐姐,你……”看着她的神情,韋小寶有些無措,眼光,也略微遊移,不知當下,該說些什麼。
“小寶,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事,我都暗暗記下,我想,我沒有猜錯,你心裡,是想着皇上吧?”
“我……我沒有,我隻是……”韋小寶遲疑了一下,急忙否認,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早已被蘇荃洞穿,既然如此,他本可以單刀直入,不再隐瞞,畢竟,他始終念着小玄子,那是深深,紮根在他心底,無從辯駁的事實,可是眼下,他還不知道蘇荃,是否會像建甯那樣,怨他幾個月來,讓她們一家人颠沛流離,繼而也勸谏自己,不要再插手那夥惡人的事,隻好姑且裝傻,試探對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