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叮’的一聲,緩慢向外打開。
按理說在好萊塢電影裡,此時的雇傭兵們應該應景地扔枚手雷,但考慮到這是自己老家,沒人想進行長達半月的無家可歸和挨上司臭罵,于是大家默契忽略此提議。
但俗話又說得好,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季序沖上前一斧頭順着縫隙劈進去,他通過手感認出來自己砍到了人類的骨頭,哀嚎和反震感傳導到手心,季序不自覺似地松開手,倒退幾步。
正巧門縫裡伸出幾杆槍。
電光石火間,季序往下蹲的同時向左一滾,子彈接二連三打在剛才站立的位置。
沒人計較季序為何松手,新人總有千奇百怪的傷春悲秋的毛病。亦或許他足夠冷酷,身體卻不支持他大殺四方——總之無人察覺,自己腰上挂着的手雷的保險栓被人順勢抽走。
彈殼接二連三砸在地面,在如雨的伴奏聲中,季序狼狽躲到拐角,他臉上蹭到灰塵黑煙,冷不丁聽見後面也傳來敵人指揮的聲音,步步緊逼,兩面夾擊。
季序忽然笑了笑,屈起膝蓋又原路沖刺返回,前面的隊伍吃驚地看他回來。
他悶頭沖向牆角。
——轟鳴。
巨大的、近距離的爆炸在腳底發生,大腦在空白中嗡鳴。
慢慢地,知覺和感官全回來了,季序面無表情地扶牆爬起來,細看甚至還有點生氣,他摘下眼鏡,後背靠着牆,慢吞吞地用衣角擦拭鏡片上的血迹。
後方部隊受到刺激不退反進,季序沒有聽見,白噪音般的死寂在耳畔盤旋,在某一刻,他依循被撥動的直覺回頭,正巧與雙眼通紅的隊伍對視。
季序扶着牆後退幾步,他點了點頭,轉身沖進山洞般黑黝黝的電梯井裡。
電梯的橋箱在振動,季序用力向上蹬,跳到不知何處去了,緊急制動裝置在重壓下發出哀嚎,追上來的安保隊員被迫在邊緣止步。
他們冷着臉擡高槍口,對準制動裝置傾瀉火力,一時間子彈在裡面亂竄碰撞。
“砰砰砰——”
季序躲在夾層凹進去的部分,他右腿突然劇痛,依靠淺薄的經驗,季序判斷這不是穿刺傷,沒有彈頭之類的留在傷口裡,壞消息是,底下的人正在搬出桌椅把洞口堵住。
而流彈還在客串乒乓球,要許久才能停歇。
季序盡可能蜷縮身體,争取減少被當做懸網繩的幾率,他割了一段繩索纏在傷口上方的動脈上,勉強止住血。
為了轉移注意力,季序打開菜單。
模拟器在他行動後就多了個新頁面,像正常遊戲似的裝模作樣把玩家做過的事情概括出來:
【你睜開眼,換了件新衣服,然後燒掉房子。】
【你讓路人報警,偷走腰斧x2、繩索x1.5m……】
季序沒有回顧複盤的想法,掃了眼就關掉,重回原本的界面,這次他沿着邊框一路檢查,拿出玩解謎遊戲時卡關的态度從頭點到尾。
然後在碰到角落花紋時,被彈出來的界面糊了一臉。
嗯?什麼東西?
季序愣了好久,在聊天框裡敲出三個問号。
對面秒回:“我是心理健康和精神撫慰聊天小助手。”
季序斟酌好幾分鐘,他覺得就算自己失血産生幻覺,也不會如此有新意到創個客服來聊天,于是再次檢查起剛才的花紋。
對面似乎知道他在做什麼,提醒到:“那是‘聊天助手’四個字的小篆變形體。”
“……”
季序覺得非常離譜。
這種想吐槽又震驚的情緒攪動在他的胸口,完美達成最初目的,指轉移失血和疼痛的關注點,讓季序情不自禁打下:“你名字怎麼這麼長。”
“雖然我不覺得這是重點,”聊天助手盡職吐槽,“但您可以簡稱我為樹洞。”
助手主動自我介紹:“我的功能職如其名,是為了給精神崩潰的玩家一個發洩入口,不負責客服和打差評。您有喜歡的形态嗎?據投票46%人類傾向于貓,42%更喜歡狗,還有百分……”
季序:“仙人掌。”
被打斷的助手:“什麼?”
無論它是樹洞還是人工智能,這句反問都充滿了靈性。
季序一邊猜測一邊再次重複:“仙人掌。”
對方屈服了:“……恕我直言,我是聊天助手,不是投擲型武器。如果您堅持用沙地植物作為拟态,請為我準備花盆和少量水。謝謝。”
實際上是比起動物更喜歡養花弄草的人陷入沉默。
季序認為自己心态良好、精神可嘉,不需要心理醫生,哪怕是網上虛拟醫生也不行,總之幾周才澆水的仙人掌肯定比動物耐得住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