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因頭頂的傷,林青黛并未出門,哪怕腳下的路都印在腦子裡,走起來也忍不住驚詫。
土地土牆土房子黃雲天,林青黛深吸一口氣,眨眼又變成受氣包小媳婦,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
肉香味霸道,剛敲開大隊長家的門,大隊長家裡幾個孩子的目光忍不住往她手裡飄,林青黛向後退了兩步,一副受驚的模樣,“嬸…嬸子,給你送點肉菜。”
大隊長媳婦挺看不上崔家小媳婦的,長了個受氣包腦袋,家人說什麼是什麼,恨不得把骨頭渣子都奉獻給娘家,旁人還說不得,一說就是,“那是我娘,家裡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啧啧,反正她半點都不想管,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她才不自讨沒趣哩。
但是肉菜……家裡一個多月都不沾葷腥了,何況這麼霸道的香氣,一聞就知道是好東西。
罷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大隊長媳婦馬上笑道:“青黛啊,這可是好東西,這孩子,都自己留着吃啊,看你瘦的。”
話雖如此,接菜的動作可不慢,完全無視自家爺們的眼神。
林青黛嘴笨,臉都憋紅了,“我之前不懂事…謝謝嬸子。”
大隊長媳婦眉毛一挑,這娃想通了?也是,聽說林家不做人,差點一鋤頭把孩子打死,幸好謝小子回鄉奔喪,不然鬧出人命,今年的優秀大隊榮譽他們是别想了。
女娃細細弱弱,頭頂還纏着紗布,那小胳膊細得呦,還不如她家十歲的孫子,也怪可憐的。
歎了一口氣,大隊長媳婦多了一句嘴,“你家小叔是個好的,以後你去部隊安心照顧他,也别想有的沒的了。”
林青黛抿唇,揪着衣角,很不自信,“我怕給他增添負擔,那我還不如死了。”
大隊長眉心一跳,也顧不得自己媳婦收肉沒臉了,連忙上前,“說什麼胡話!”
林青黛似乎被吓到了,眼眶很快發紅。
大隊長媳婦一把拉過自家隻知道大嗓門的男人,就說這個家離了她不行,安撫婦女這活還得她來。
拉起林青黛都是凍瘡的手,想起桌上那碗肥肉,她言語誠懇很多,“青黛啊,咱們女人都不容易,洗衣做飯照顧家庭,你以前還要沒日沒夜伺候癱瘓在床的崔小子,肯定知道這裡的難處。”
林青黛是有原主記憶的,回憶裡的樁樁件件,哪怕不是她親自參與,她也覺得手腳發軟,連連點頭。
能聽進去話就好,大隊長媳婦聲音更軟了,“咱們做事得講良心,村裡人都看着呢,雖然你家崔小子癱瘓,但嫁過去,至少你能吃飽穿暖了,你婆婆在的時候,你也能穿上件半新棉襖的,你想想,這都是誰的功勞?”
林青黛從善如流,“是謝…小叔。”
該怎麼稱呼謝漸鴻,林青黛現在還沒想好,無論什麼稱呼都覺得尴尬,她也沒辦法像正常嫂子那樣直接叫名字,以前的時候,隻有親弟弟才能直呼其名的,哪怕是夫君也要看關系好不好。
大隊長媳婦沒聽出來她的局促,隻當是不夠熟悉,按着自己的節奏,她繼續下猛料,“就是!”說到激動處她一拍大腿,“你們家小叔不容易,十幾歲的孩子就去從軍了,轉過年就能往家裡寄錢,那麼小的孩子啊,要是我都舍不得讓孩子下地幹活的!”
說這話是誇張了,别說十幾歲,大隊裡的孩子,哪怕六七歲都要下地撿谷穗,挖野菜了,但不妨礙她洗腦林青黛。
果然,沒啥主見的小媳婦一聽就覺得是這麼一個理,“确實遭罪,我看小叔手上都是凍瘡,我确實要感謝他的。”
大隊長媳婦一聽這話就知道上道了,麻溜的再接再厲,“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咱可不能做那白眼狼,以前都是崔家照顧你的,你作為崔家媳婦享受點沒啥,但謝小子可不是崔家親兒子,崔小子不在了,你作為他媳婦,這恩咱得報啊!”
林青黛重重點頭,聲音都提高了,“嬸子說的對,以後我一定給小叔洗衣做飯,好好侍候他,讓他回家就能吃上口熱乎的!”
這話聽得有點别扭,大隊長媳婦沒想出個頭緒,轉而放下這事,跟着點頭,“這麼想就對了,父母要孝順不假,可謝小子是恩情啊,咱們要先緊着外人的情分報答。”
林青黛認為在理,随後有些拘謹,也有些拿不準,“嬸子,我媽以前找我借很多錢,現在想那些都是小叔的,你說……”
大隊長媳婦嘴角一抽,感情是矯枉過正了。
講句良心話,那錢應該要回來,但說句自私的,她勸人也是想讓大隊裡更太平,别鬧出人命。
終究理性大過感性,大隊長媳婦開始打哈哈,“你娘家這兩年确實不容易,等你弟娶了媳婦手裡就寬裕了,等過兩年不用你要,他們保準還你。”
林青黛還是想現在要,“咱們人窮,也不能打腫臉娶個媳婦,再說我小叔也要娶媳婦的,還是現在要吧,讓小叔去要,再過兩年家裡可能也窮。”
大隊長媳婦臉苦了,這小媳婦咋就是個實心眼呢。老林家占便宜習慣了,可沒那麼好說話,這要賬,恐怕要雞飛狗跳驚動公安的,謝小子是個營長呢,公安那還不把林家兩個老不要臉的扣起來。
那可不行,她還指望優秀大隊的補貼呢!
心一橫,咬牙道:“青黛,你要是相信嬸子,這錢你就過兩年要,嬸子去林家給你寫欠條,你看成不?”
林青黛眼睫顫了顫,也曉得這是最好的結果,隻擡了一下頭,又低下頭小聲道:“有嬸子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嬸子趕緊進屋吃飯吧。”
差不多的話,林青黛又對着範嬸子說了一遍,同樣得到了範嬸子的保證,她心滿意足回家。
這個錢她确實想要,不過沒打算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