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直接笑出了聲。

他的笑聲低沉而溫和，又有一點沙啞，落在她耳中，卻莫名讓她的内心猛然一跳，她隻覺得那一瞬間似乎這世界的一切都瞬間消失……隻除了他。

她愣愣的看着他。

李尋歡笑了很久，才終于停下來，目光溫柔的看着她，聲音卻依然帶着笑意：“這不是名字，這是稱呼。”

“可你不是說，名字就是稱呼嗎？”女孩不解道。

李尋歡道：“名字是針對特定人的稱呼，你剛才所說的，是對身份的稱呼。”

身份？

她思索幾秒，道：“我明白了！就好像，你是我的恩人。”

“嗯。”李尋歡道：“就是這樣。”

她依然拉着他的手，他順勢輕撫過她的臉頰，感受着她柔軟的輕蹭，忽而道：“其實你沒有名字，對嗎？”

女孩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可以給我取一個。”她這樣道：“那我就有名字了。”

她想，這個公子看起來就很有學問的樣子，他一定會給她取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她仰着頭看他，那雙藍綠色的眼眸已然少了幾分戒備，多了幾分信任。

李尋歡輕聲道：“我以前養過一隻狸花貓。”

“它叫什麼？”

“它叫泡泡。”

“那我也叫泡泡！”她毫不猶豫道。

然後她又想起了什麼，咬唇道：“可以嗎？”

李尋歡淡淡一笑，道：“你不介意，就可以。”

“我不介意！”她自言自語道：“泡泡，泡泡……我喜歡這個名字！”

她喜歡泡泡。

夏天的時候，她會和哥哥姐姐們一起玩水。有時候河水上流有人類用皂角洗衣服，多餘的皂水順着流下，她用毛絨絨厚厚的爪子把那些水花拍起來，便會形成漂亮的泡泡，飛往空中。

那些泡泡很漂亮，它們明明是透明的，卻又閃着七彩的光，讓她根本移不開視線。

而且它們在空中飄啊飄，她總會忍不住想要去撲那些泡泡，有時候泡泡會應聲幻滅，有的泡泡卻會越飛越高，飛到她撲不到的位置。

她也想做那飛到天空之上的漂亮泡泡。

她感激的用鼻子蹭了蹭李尋歡的臉頰。

她有名字了。

她叫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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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衣服之後，她的體溫已然逐漸恢複，再加上此前受傷和逃命耗費了很多力氣，在這溫暖的馬車車廂之中，很快便感覺到了困意。

她貪暖的在最靠近暖爐的地方找了一個舒适的地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安靜的睡了過去。

她不習慣在椅子上睡，又或者她隻是想要更貼近那暖爐。

她隻是蜷縮在柔軟的地毯上。

李尋歡凝視着女孩乖巧的睡顔。

她的出現完全是一場意外……一場任何人都無法預料的意外。

他知道，她就是此前那客棧老闆口中的妖。

但那又如何呢？

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他同樣知道。

他救了一隻妖。

他不知道這是對是錯，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後悔。

他曾經在山海經裡讀過關于妖的故事，那些奇異的精靈鬼怪，光怪陸離，蠱惑人心。

……她的确很懂得如何蠱惑人心。

他不禁一笑。

溫暖的馬車讓他也感到一陣倦意，他輕輕閉上了眼睛，打算小憩一會兒。

可才剛閉上眼沒多久，他忽而聞到了一陣燒焦的氣味。

他在馬車裡，一輛正在不快不慢，平穩行駛的馬車裡。

這裡怎麼會有燒焦的氣味？

他睜開眼睛，低頭一看，卻看到泡泡因為貪暖，一直在無意識的往暖爐上靠，就快要抱住暖爐了。

而她那頭黃色的亂糟糟的頭發發尾，已然貼在了暖爐之上，發尾已經燒焦，那滾滾白煙還在不斷上移。

她還睡得很熟。

李尋歡連忙攔腰将女孩一把撈起，一手拿起一旁的毯子，幫她撲滅頭發上的火苗。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睜開眼睛，懵懂而迷茫的看着他。

對上這樣無辜的眼神，他忽而有一種莫名的無奈感。

“怎麼了？”

“沒事。”他回答道：“你頭發着火了。”

“哦。”

她點點頭，撐着他的腿爬下去想要回到暖爐那裡，卻被他一把撈回來。

“你要把自己也燒焦嗎？”他無奈道。

“可是，那裡很暖，很舒服。”她無辜道。

李尋歡默然半晌，輕聲道：“過來，我抱你睡。”

人和暖爐之間，似乎是一個必選題。

他話音未落，泡泡已經瞬間撲進來，找到一個舒适的位置，蜷縮在他懷裡，再次閉上了眼睛。

他一手攬着她，以防她掉下去，也輕輕合上了眼睛。

車外大雪紛飛。

車内如此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