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人類當真是一種很可憐的生物。
不像她一樣,天生就有可以避寒的絨毛,不得不依靠于這些層層疊疊的布料,和那燃燒的暖爐來在寒冷的冬天維持體溫。
但是她現在為了逃避那個捉妖師的追捕,隻能自己也僞裝成這樣的形态。
好在她遇到的這位公子,似乎并沒有對她的身份産生任何懷疑。
看來自己僞裝的很成功。
她在心裡想。
李尋歡不得不幫她把身上亂七八糟粽子一樣裹成一團的衣服解開。她方才和這些衣物纏鬥了很久,她的身體已經逐漸溫暖了起來,他的手指卻很涼,當他觸碰到她的皮膚時,女孩本能的瑟縮了一下。
“抱歉。”李尋歡收回手,道:“是不是太冷了?”
他這麼想着,收回手,想要先用一旁放着的手爐暖一暖,再繼續幫她。
但是她卻以為他不想幫自己了。
于是就在他收回手的一瞬間,她忽而伸手拉住了他。
她絕不會離開他。
她就像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塊浮木一般。
他帶她走,他救她。
她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所以她不會離開他。
李尋歡低頭看他。
她眨了眨眼睛。
她快速的思考着,他方才說太冷了,那是不是隻要不冷,他就會繼續幫她?
她這麼想着,拉起他的手指,放在自己臉側,學着媽媽以前溫暖她的樣子,先用鼻尖輕輕貼了貼,溫柔的磨蹭着,然後探出舌尖,急切的舔舐着,用她的體溫試圖溫暖他。
她舔的很認真,似乎為了邀功一樣,那雙藍綠色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
李尋歡心中一顫。
他這十年來幾乎沒有接近過任何女孩子,他一直放任自己耽溺于過去的感情和回憶之中,終日與酒為伴……但這并不意味着,他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他當然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一個正常的男人,都無法面對一個這般漂亮的女孩子這樣的舉動時,還能毫無任何反應。
他收回手,輕輕摩挲着她柔軟殷紅的唇瓣,歎息道:“不能再讓你繼續玩了。”
她歪了歪腦袋,不解道:“你不冷了嗎?”
“嗯。”李尋歡溫柔一笑,道:“不冷了,謝謝你。”
女孩道:“那你幫我。”
“好,我幫你。”
他幫她把衣服用正确的步驟穿好,他的手指已然變得溫暖,劃過她的肌膚不再令她畏寒躲避,反倒讓她有一種舒适的感覺,就好像哥哥姐姐們在幫她舔毛的時候一樣。
她舒适的眯起眼睛,喉嚨裡無意識的發出咕噜咕噜的黏膩聲音。
李尋歡動作一頓。
他忽而想起了自己以前養過的一隻貓。
那時他還住在興雲莊,他還是那個名滿京城的新科探花,他有一隻漂亮的狸花貓,那隻貓咪很兇,時常會咬人,又或者撲鳥,但是在他懷裡的時候卻很乖,最喜歡他輕輕撫摸它的下巴時候的感覺,每每這時,貓咪都會舒适的眯起眼睛,嘴巴裡也會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
黏黏糊糊的午後記憶。
就好像……此時此刻一樣。
女孩感覺到他動作的停頓,那雙因為舒适和慵懶而半眯起來的眼睛再次睜開,好奇的看向他。
“沒事。”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飛快的幫女孩系好了衣帶。
女孩低頭好奇的查看着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時不時又擡頭看看李尋歡,反複的對比和觀察,确認自己和李尋歡所穿的的确相似之後,她忽而一笑,撲進了李尋歡懷裡,用臉頰和額頭親昵的磨蹭着他。
“你在謝謝我嗎?”李尋歡沒有将女孩拉開,而是笑着問她。
“嗯。”
女孩眨着眼睛看他,蹭的更歡了。
……也更像他養過的那隻狸花貓了。
“不客氣。”李尋歡終于拉開了她,可是他剛一縮回手,女孩就又要蹭上來,于是他不得不始終保持着推開她的姿勢,女孩也不惱,撒嬌的用臉頰磨蹭着他的掌心。
他輕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似乎也有些不同。
有點幹澀,又有點低沉。
她不解道:“什麼是名字?”
“就是,别人怎麼稱呼你?”
她不說話,依然在疑惑的看他。
李尋歡繼續解釋道:“我的名字叫李尋歡,當别人提到這三個字的時候,我便會知道是在講我。”
女孩點點頭。
她也聽過那些村民們有時候會喊一些莫名其妙的詞語,她現在才明白原來那是名字。
但是她沒有名字。
她們都是靠氣味來辨識,從來不需要名字的。
但是為了僞裝好自己的人類形态,她現在必須要想出來一個名字。
人類都有名字,所以她也有名字。
雖說她不會取,但借一個總行吧?
她今天最後見到的那個捉妖師和徒弟仔,她記得那個徒弟好像叫那個捉妖師叫“師父”,想來這也是名字了。
于是她回答道:“我的名字叫師父。”
“什麼?”李尋歡一愣。
女孩以為李尋歡沒聽清,再次字正腔圓道:“我叫師父!”
“獅?”
“對。是師,師父。”
李尋歡忍不住一笑。
她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李尋歡為什麼笑。莫非師父并不是一個名字?那她借那個年輕人的名字好了,那個捉妖師管他叫做“愛徒”。
于是她再次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我叫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