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内很是寬敞,兩側牆壁上都點了燈,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月。檀慈猜想這應該是禦獸宗的禁地,二人一路跟着前面的隊伍走到最裡面,看見正等候着的顧瑾之和顧恒之。
最中央隻有一張座位,後面空空蕩蕩的,隻刻畫了滿牆的靈獸圖騰,從天階到黃階,不同種類不同等級,應有盡有。顧瑾之坐在座位上,顧恒之站在她的身側。
而最旁邊被玄鐵鍊加以靈力鎖着的靈獸,卻是那頭早就被抓起來的赤焰獅。她虛弱不少,趴在地上無精打采的樣子,沒有天階靈獸該有的威風凜凜。
兩人躲在石壁後面默默觀察,顧恒之一看到阿若進來就移不開視線,一直死死地盯着她。阿若卻視若無睹,規規矩矩地向顧瑾之行禮。
顧瑾之微微笑着瞥了一眼顧恒之,狀若無意地開口:“恒之,後日便是我的代理宗主繼任儀式,你應該知道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阿姐,我明白,”顧恒之垂下眼,低聲道,“我隻想等事成之後,同阿若說幾句話。”
阿若低眉順眼,恍若未聞,什麼都沒有說。
“她想與你說話,自會同你交談。你不能逼迫她,”顧瑾之擡手摸了摸赤焰獅,語氣急轉直下,眸子裡一片冰冷,“畢竟你懦弱又自私,最擅長的不就是這樣嗎?”
顧恒之臉色瞬間慘白,身形搖晃了一下,像是站不穩似的。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雖然他們一開始就看出來顧恒之喜歡阿若,被阿若第一時間供出去以後也癡心不改,死活想要個解釋,但顧瑾之這是為阿若打抱不平嗎?她對顧恒之的敵意又從何而來?
檀慈不解地皺眉,沉下心來繼續等待着他們的動作。
顧瑾之不再看他,淡淡地盯着底下十幾個滿身血水的外門弟子,吩咐道:“阿若,時間快要到了,帶他們出去吧,做好準備。”
赤焰獅像是聽懂了她在說什麼,急切地哀叫了一聲,雙眼暗含希翼地望着顧瑾之,似乎在央求。
“放心,”顧瑾之為她梳理毛發的動作越發輕柔,臉上的笑意堪稱溫柔,低聲喃喃道,“一切都要結束了。你的孩子不會白死的,你也懂靈獸存活在宗門裡的日子多麼難熬吧?隻要你聽話,剩下那些靈獸會很好過的……”
赤焰獅火紅的毛發下,一道血紅傷口一閃而過。那道傷口還在往外滲血,将顧瑾之的手指都染成了紅色,她卻毫不在意,唇角的笑意緩緩加深。
周遭人卻都像是習慣了一樣,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畫面詭異得檀慈心裡發毛,片刻後阿若領着那一隊身着血衣的外門弟子退下,顧恒之也跟着出去。
檀慈二人緊随其後,離開這片禁地。他們沒有注意到,顧瑾之遙遙看着禁地的封印有些出神,又探手取出法寶中的一個罐子,輕聲道:“娘親,不要怪我,希望這兩個人不要讓我失望。”
這罐子不大,周身有淡淡的靈力波動,應該是某種法寶,被擦拭得很幹淨。
一路順利出了假山洞口,檀慈還沒回過神來,就見阿若領着這隊不正常的外門弟子,朝隊伍裡的那名跛腳弟子和二水說了什麼。
兩人點頭應下,很快一起離開,方向顯然是百獸園。
顧恒之又領了另一支人數衆多的外門弟子隊伍出來,這隊弟子卻是正常人,并沒有沉迷幻境。打頭的幾個弟子手裡持了幾個火把,個個面容堅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阿若和顧恒之各自領着隊伍分散開,兩支隊伍裡的外門弟子相互混雜,既有“被換魂”的弟子,又有正常弟子,很快分出兩支人數不同的小隊來。
而宅院外,二水和跛腳弟子也很快回來了,身後跟着烏泱泱的十幾隻靈獸,全是百獸園裡的熟悉面孔。
顧瑾之牽着赤焰獅出來,靈獸們躁動不安地發出一道道低吼。赤焰獅回應地喚了一聲,它們又都安靜下來,各自分開站到兩支隊伍裡。這樣一來兩支隊伍既有人又有靈獸。
火光明亮,在顧瑾之琥珀色的眸子裡跳動着。顧瑾之扭頭望向萬靈山,一襲紅衣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嗓音平靜又清晰:“動手。”
兩支隊伍中數量多的一支由顧恒之帶隊,前往萬靈山上的内門弟子所在處,數量少的由阿若帶隊,向萬靈境外門弟子歇息處而去。
不消片刻,火光四起,山上山腳處一片混亂,夾雜着弟子們的哭聲喊叫聲,長老們的罵聲,兵器相交的剮蹭聲,還有靈獸的吼叫聲。
不管是位于山頂的内門,還是山腳的外門,房屋全都被燒得破破爛爛,血水在地上蔓延。
靈獸像是人類一樣兩腳時不時直立着跳躍,外門弟子們卻如野獸般四肢着地,嘴裡發出非人的低吼。場面極其詭異驚悚,宛如一片火海煉獄。
歇息在山腳處的外宗修士們很快被吵醒,出來後一見這場面被吓得愣在原地。有些熱心的修士出來幫忙,卻被這些仿佛失了神智的弟子和靈獸擊退,受了些皮肉傷。
而對于那些旁觀不動的修士們,他們卻并不傷害他們,隻是略過他們攻擊了一些禦獸宗的弟子。
檀慈和姬行玉兩人對視一眼,很快便确定好目标,一齊往山上奔走,轉眼間便來到了禦獸宗的戒律堂。
姬行玉放出靈蝶聯系陸無塵和江雁影,二人在地牢裡找了半天,迷暈守衛後好不容易找到了師兄師姐。
這兩人臉色有些憔悴,但是精神還不錯。顧瑾之沒有對他們用刑,隻是命人将他們關在這裡嚴加看管。
檀慈将外面發生的事情和猜測都向二人描述了一遍,陸無塵面色凝重,難以抉擇:“這是禦獸宗内部之事,隻涉及到宗門弟子和靈獸。以我們如今的身份及修為貿然參與進去,隻怕讨不了好。而且……”
他停頓片刻,沒說完的話裡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們雖然下山曆練,但首要考慮的自然是自家的師兄妹。要是同門性命都不保,隻憑借一腔熱血莽上去,不是白白丢了性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