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巴掌都沒勁，算什麼耳光，”姬行玉收回思緒，避而不談地嗤笑道，“我的性命不管我當不當回事，暫時沒人動得了。還是能護住自己的，也能護住你。”

檀慈想起來他被天衍宗撿回師門前，确實在塵世裡摸爬滾打，刀尖舔血，勉強護住自己一條命。他顯然不想說這些，她更無從開口，隻好沉默下來。

姬行玉見她不說話，拉住她的手，眼裡閃爍着興奮的暗光，話語間憂心忡忡：“小慈，你太心軟。扇人巴掌都不知道怎麼扇才最疼，你的胳膊和手要是軟的，把它們想象成一條鞭子甩過去，這樣扇人耳光才最疼。”

他牽着檀慈的胳膊，捏住她的肘關節甩來甩去，像是在玩什麼娃娃，一下子打在他自己的胳膊上。

姬行玉滿意地看見胳膊上抽出來的紅痕，繼續教導，“看到了嗎？”

檀慈手指發麻，木着一張臉看了看他，終于決定放過自己，不再刺激這個神經病。

她望着血池裡的外門弟子都吃飽喝足打算站起來，推了推姬行玉：“師兄，他們完事了。”

他們經過一個白天的打探，已經得知顧征重傷昏迷，被藥廬弟子照顧。三日後是顧瑾之的代理掌門繼任儀式。如今要做的是證實顧瑾之用黃粱鯉魚緻幻外門弟子，讓他們産生和靈獸互換神魂的幻覺。

二人坐在假山上，看着這群弟子目光空洞，身上血水浸透，挂着碎肉腸子，就這麼被阿若像放羊一樣趕着往假山走來。

阿若用靈力在假山上輕輕一拍，山石上浮現出一個花紋繁複的圓形封印。她手指翻飛作訣，封印散發出淡淡的銀光，很快山石從中間裂開一個幽暗的洞口，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進假山裡。

姬行玉帶着檀慈一躍而下，緊随其後。

假山的封印施加了法術，兩人并不是禦獸宗弟子，自然被排除在外面。眼看着山石上的洞口緩緩合攏，即将關閉，姬行玉指尖金光微閃，雙手伸進洞口死死攔住封印關閉，兩人硬生生闖了進去。

他修為境界雖不低，但擅闖禦獸宗的封印還是費了好大勁，手掌被血淋淋地撕裂，傷口猙獰地翻出血肉，露出森然的白骨來。這人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活像沒感覺到痛一樣。

檀慈連忙從芥子袋中翻出傷藥來給他簡單包紮，吓得問道：“你沒有痛覺嗎？”

“并不是沒有痛覺，隻是這種程度對我來說并不痛。”姬行玉搖了搖頭，垂眸看她忙前忙後照顧自己，誠實地回答。

這話倒像是他習慣了疼痛一樣，不過自從檀慈見到他以來，确實沒見過他在肉身受傷時呼痛。一線牽情蠱也隻是因為神魂疼痛宛如萬蟻噬心，他才會有痛意。

她想起書中姬行玉總是越級去接一些任務曆練，去斬妖除魔，是因為這些才會受很重的傷，才會逐漸習慣疼痛嗎？

檀慈心下一沉，越發想知曉他的身世之謎。她心中不是滋味兒，堵得不知道說些什麼，下手越發輕柔，半晌後蹦出來一句：“那也是痛的。”

她停頓一瞬，又道：“不是你覺得沒到痛的程度就不用說痛，我需要你跟我說痛，所以下一次你受傷的話要同我說。”

檀慈誤以為姬行玉感知不了準确的疼痛，所以才會想看她因為他疼而哭，才會對看她為自己而哭那麼執着。

她小心翼翼地為姬行玉處理傷口，想起他對她為他哭的異常迷戀，擡起頭來滿眼的認真：“你要跟我說你疼，我會為你哭的。”

假山裡的燈光昏黃，映在她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燦燦的陽光。讓他想起來夏日裡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溪水，柔和地包裹住他的身體。

姬行玉瞳孔收縮，包紮好的左手直直地伸在半空忘了收回來，腦海裡隻回蕩着這一句“我會為你哭的”。

這麼多年他的痛覺逐漸廢棄，卻有一個少女跳出來說，我會為你哭的。這個人說過會為他而死，說過會教給他情，甚至大言不慚地說過自己會愛上她。

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姬行玉心想，小慈，你說得沒錯。我好像真的要愛上你了。

在檀慈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姬行玉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命運，他愛上檀慈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