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白如玉的臉上飄起兩朵紅雲,羞惱道:“師兄!這是如意糕。外面是糯米,裡面的夾心是糖和紅豆。”
“如意糕這名字好,我想着讨個吉利,祝師兄今後萬事如意,心想事成。也想沾沾喜氣,希望師兄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裡能撐船,饒過我這一回!”檀慈笑靥如花,眉眼彎彎,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
她把碟子往姬行玉那邊推了推,催促似的要他趕緊嘗嘗。又遞過去一雙筷子,讨好地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得像是要灼傷人:“你先嘗一口,糖加的有些多了,别一大……”
姬行玉垂下眼簾,什麼話都沒說,不緊不慢地拿起筷子,姿勢略帶僵硬地夾起一整塊如意糕送入口中,立刻皺起了眉頭。
“诶——”檀慈還未說出口的“别一大塊全吃了”堵在了嗓子眼裡,她錯愕地看向姬行玉,手忙腳亂地拿起旁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
“師兄,你慢點吃,吃這麼快也不怕噎着。先聽我說完再吃啊,一下子吃這麼一大塊會發膩的……”
姬行玉臉色愈加難看,頭一次在她面前這樣情緒外露,幾乎瞬間變了臉色,連平時泰山崩于眼前也不改的微笑都維系不住了。
他加快了咀嚼速度,把嘴裡鼓鼓囊囊的一大塊吞咽下去,殘存的笑意慢慢冷卻:“夠了。”
他的笑容像是僵在臉上,皮笑肉不笑道:“師妹不要再捉弄我了,沒什麼事就回去吧。”
“你怎麼了?”檀慈一頭霧水,飛快反省自己。她除了給他做了不好吃的糕點外,沒什麼地方又招惹他呀?難不成這就算是捉弄了?也沒難吃到那種地步吧!
姬行玉卻不再搭理她,直接甩出一道靈力,将她推出門外,牢牢地關上了房門。
檀慈差點摔了個四腳朝天,又覺得自己出力不讨好,一時間劫後餘生的後怕和被迫攻略的委屈,一股腦兒地湧上心頭。
她登時氣血上頭,忿忿不平地擡手捶門:“姬行玉!你别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屋子裡,你有本事吃我做的如意糕,怎麼沒本事開門呐!開門!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你有本事吃人家東西,你有本事開門啊!别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屋子裡!”[1]
她在門外喊得口幹舌燥,姬行玉卻一直閉門不出,任憑她怎麼罵怎麼激将法也縮在裡面不出來。便惱火地大力踹了一腳門,氣沖沖地走了。
姬行玉神情莫辨地看着桌子上丢下的幾塊如意糕,下意識抓起搭在盤邊的一根筷子,在指間轉起圈來。
他拿着筷子插進白糯甜香的如意糕中間,在盤子上劃來劃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刺耳聲響,碾得糕點都成了碎末。
姬行玉嘴裡念念有詞:“騙子……騙子……騙子!又來騙我是不是?當我是傻子嗎!以為我不知道陽蠱種在我身上,你死我死,我死你活嗎?還要看我出醜,覺得很好玩很滑稽嗎!”
用筷子難解心頭之恨,他索性扔掉筷子,伸手抓住碟子裡殘留的如意糕,用力握緊,直到把糕點握得殘缺不全,七零八碎。
白軟的糯米裡,紅豆沙混合着糖水慢慢流出來,沾到了他的指縫裡,顔色鮮豔刺目,黏膩得令人作嘔。姬行玉晃了晃神,驟然反應過來,嫌惡地掀翻碟子。
瓷碟“嘩啦”一聲碎了一地,片片白瓷散落。
他掏出懷裡的雪白帕子,一根一根擦幹淨手指,丢在桌子上。而後臉上又重新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既然這麼想讓我饒過你……好啊,那我就偏偏不放過你……”
檀慈這邊并不知道自己好心好意做的一盤如意糕又為她引來了什麼樣的殺身之禍。她思來想去都覺得捧珠龍女像十分詭異,不像是僅僅被妖怪短暫附身過那麼簡單。
但這一日餘下的時間裡并無異常,檀慈又有些動搖,不由自主地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
直到她單方面和姬行玉冷戰一天後,第二日晚上回到姬行玉之前住過的屋子裡,那種離奇的感覺尤為強烈,特别是看到牆上挂着的那幅和廟裡的龍女金身一模一樣的畫像時。
村子的每間房屋裡,都挂了捧珠龍女的畫像,就連檀慈之前睡過的房間裡也是。她之前并不在意,但昨日看了那等異象,隻覺驚懼。
不僅如此,除了心裡那股強烈的不安感,她還察覺到了……被窺探的不适。